景黎给秦昭泡了杯茶端进书房。

后者正在读书偏头问:“人还在外头?”

“在呢。”景黎忍着笑,压低声音道,“原本还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说什么他爹娘都没这么罚过他见我过去马上老实了。”

秦昭失笑:“这才刚一个时辰还是欠教训。”

“不过外面日头越来越大了。”景黎道“那小少爷身娇体弱的,再站下去可能要中暑。”

秦昭往窗外看了眼,道:“把人叫进来吧,顺便把我做的消暑凉茶端来。”

景黎:“好。”

景黎去外面传话,没一会儿顾衡就在小侍从的搀扶下走进来。

六月的天气着实有些炎热眼下还未到正午,顾衡依旧满头大汗脸颊被晒得发红。他手里还拎了点东西,被包得很精致,瞧不出是什么。

顾衡把东西放在秦昭桌上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放弃了老老实实在椅子上坐下。

小侍从想帮他倒杯水,秦昭道:“这是我夫郎帮我泡的,不许动。”

“你”顾衡张了张口,声音低哑“站也站了罚也罚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秦昭扫他一眼:“这是认错该有的态度?”

顾衡:“”

顾衡道:“对不起,我错了。”

“错在哪儿?”

“不该玩物丧志不该肆意妄为,也不该”顾衡声音越来越“不该故意捉弄你。”

秦昭:“叫我什么?”

顾衡:“秦先生。”

秦昭轻笑一声:“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喜欢玩乐,而且我比你更加肆意妄为,也更会玩。你错不在玩乐,在逞能。”

“永远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秦昭淡声道,“你逞一时之能,可有想过你的父母该如何面对,可有想过约你出来玩乐的朋友会遭至何等后果?”

顾衡低下头:“对不起。”

景黎敲了敲门,从门外探进个脑袋:“训完话了?”

秦昭严肃的神情险些绷不住,轻咳一声:“嗯,进来吧。”

景黎端着一壶凉茶走进来,给顾衡和小侍从都倒了一杯:“秦先生特供消暑凉茶,尝尝吧,很好喝的。”

说完,给自己也倒了杯。

秦昭道:“你体质偏寒,少喝些。”

“知道啦。”景黎小声嘟囔,“就猜到你不是专门给我做的。”

秦昭:“”

凉茶里加了梅子和蜜糖,喝起来冰冰凉凉,解渴又消暑。

可景黎根本不怕热,更不需要消暑。

这玩意是给谁做的一目了然。

这话里带了丝别样的意味,顾衡被呛了一下,疯狂咳嗽起来。他勉强止住咳,低声问:“所以所以你肯回顾府了?”

秦昭瞥他一眼,反问:“你为何想让我回府?”

“如果只是担心顾老爷和夫人责怪,我可出面替你解释,是我自愿离开,与你无关。”

顾衡没有回答。

秦昭道:“你回吧,我明日就去顾府”

“别!”顾衡道,“不是为了应付我爹娘,我就是就是如果你不回来,我娘又要去给我找别的先生,那些人满口仁义道德,我不喜欢。”

秦昭抿了口茶:“那你可以继续找,府城这么大,总会有合适的人选。”

“我我”顾衡欲言又止片刻,终于说了实话,“我就是想拜你为师行了吧?你、你不愿收就算了,这些东西就当是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告辞!”

他起身往门外走,却听秦昭道:“站住。”

“看来前几位先生是当真没教过你礼节。”秦昭悠悠道,“想来拜师,除了准备束脩礼之外,还要行礼奉茶,听从教诲。这些东西就连我村中六岁小儿都懂,你不明白?”

顾衡茫然地眨了眨眼:“你你什么意思?”

景黎忍不住提醒:“让你奉茶,傻子。”

“奉奉茶”顾衡恍然清醒,身边的小侍从也回过神来,忙上前倒了杯茶水递给顾衡。

顾衡动作有些僵硬,缓缓走到秦昭面前,躬身行礼,将茶水递给他:“先、先生请用茶。”

秦昭与景黎对视一眼。

他受了这一礼,接过茶水:“明日开始辰时上课,照旧只上半日,但不许迟到早退,快回去歇着吧。”

顾衡精神还有些恍惚,低声问:“你这是收我了?”

秦昭点点头。

顾衡浑身放松下来,停顿片刻,又问:“那你能叫我摇骰子吗?赛马呢?”

秦昭:“”

“算我没说!不、不用教这些!”顾衡连忙找补。

秦昭笑了笑,道:“明年你若考上秀才,我什么都教给你。”

“明年?”顾衡难以置信,“二月就是县试了,别人至少要学两年才会去考的,我怎么可能考得上?”

“凭你是我弟子。”

秦昭开始下逐客令:“行了,快回去吧,顾夫人那里我明日亲自与她说明。”

顾衡“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等。”秦昭又叫住他,“顾老爷他几时回来?”

顾衡:“我爹?可能要到八月了吧,他最近忙着呢。”

“可你先前说”

“说他要回来?当然是骗你的啊,谁知道你根本不吃这套。”顾衡道,“你想见我爹?这好说啊,等他回来我把你引荐给他就是,寻常人想见还见不到呢。”

顾家掌握着江陵府的经济命脉,又是整个中原地区最大的织造纺,不知多少人想牵上顾家这条线,想得顾少爷这一句允诺。

可秦昭只是默然片刻,摇头:“不必了,你回吧。”

顾衡不明所以,带着侍从走了。

景黎又喝了口梅子茶,望着顾衡的背影悠悠道:“不错嘛,以前在府城不可一世的顾家小少爷,短短几天下来,被你训得这么听话。”

秦昭偏头看向他,抬手揽住对方的腰拉进自己怀里:“给我喝一口。”

“不行,你不能喝性凉的东西。”

“我只是想尝一尝。”秦昭忍着笑,在景黎耳畔轻声道,“尝尝是不是梅子放多了,怎么闻着一股酸味。”

景黎:“”

景黎撇开他的手:“不理你了,我玩你儿子去。”

“别,你先陪陪我。”秦昭下巴枕着景黎的肩膀,偏头在颈侧亲了亲,“见不得我对别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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