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要克制,不要重蹈覆辙,可是真正与杨寄柔在一起之后,又有很多个瞬间会让他情不自已。刚在一起的第一个星期,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见面,有时候面对面坐着,也还是会有一股想念在心头萦绕,王信不知道怎么才能更亲密地拥有彼此,他希望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到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跟彼此分享,他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杨寄柔。

那天李峰的饭局安排在了工体里的许仙楼,窗外下着蒙蒙细雨,微风吹着稀疏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李峰心里想着,这一切的气氛都刚刚好,这里浓郁的文学气息,刚好能遮掩一下自己的狡黠,可当他看到王信与杨寄柔手拉手走进包间,脑子轰地一下,他才明白自己像个小猴子一样,被王信关在这小竹林里耍;李峰压着内心的怒火,平静地吃完了饭,桌子上准备的那瓶03年玛格在王信的催促下,被他不情愿地打开了,他越喝越生气,倒不是浪费了这瓶小一万块钱的红酒,而是这红酒怎么能让王信这小兔崽子喝了,保不齐王信回家还要把今晚的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他爸听,吃完了饭,他把王信叫到一旁抽烟,“你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李峰问;王信也不答话,心里想着反正不过是份工作,丢了也不打紧;李峰接着又说:“让你爸再给你找份工作吧,我李峰这小庙可是伺候不了你了。”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丢了工作的王信现在变得跟杨寄柔一样,每天都有着大把的空闲时间,他想到家里在望京还有一套三居室,平时一直空着,他便开始琢磨着和杨寄柔一起搬过去,彻彻底底地享受二人世界。

杨寄柔原本并没有想过这么快就开始同居生活,可是王信过于热情,彷佛如果不答应他这个要求,就意味着自己没有对方那种浓烈的爱意;杨寄柔大抵是太要强了,她怎么能够接受自己的爱意不如对方浓烈,她也要努力地展示着自己的矢志不渝。

杨寄柔拉着王信一起去宜家,在一个个样板间里尽情地畅想美好的未来生活;

“我想在客厅里放置一块特别柔软的地毯,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我们可以坐在上面看着电影,再喝两杯红酒,如果有了醉意,躺在地上也无妨。”杨寄柔一边想象着一边漫无边际地说着;

“那还要一盏搭配地毯的落地灯。”王信也在一旁附和着;

“对,要暖黄色的光。”杨寄柔想象着那个画面,两个人眼波流转,心里只希望一眼万年。就在那个时间段里,如果其中一个开口提到结婚,恐怕两个人也会不顾一切地就地完婚了,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把这段爱情诠释得更轰烈。

同居的第四周,两个人开始没有那么多话说,有时候王信在书房里打游戏,杨寄柔在客厅看书,一整天,他们之间也只有一些关于“吃点什么好”的水词。

王信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可杨寄柔心里充满了焦虑,因为她有很多想要表达自己的瞬间,却发现抒发的情感根本无人接收。

“你陪我看场电影吧?”

“太累了,我不想出门,你用电脑看吧。”

“我们去吃泰餐吧,我想喝冬阴功汤。”

“明天吧,今天我要去哥们家一起踢实况。”

“那我们在家一起做晚饭吧?”

“太麻烦了,我实在不想刷碗。”

杨寄柔开始有些灰心,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演独角戏,她用力表演,全身心投入,可谢幕之后才发现,四面的看台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站在中央,没落地为自己鼓掌。

王信晚上并没有回家,出门的时候说是约了哥们去打台球,看着时钟从12点一点点挪向凌晨一点,她尝试给王信打了电话,可一直都是无人接听;杨寄柔心里明白,他应该不是去打台球了,而是在工体西路快乐地释放自己,这才是她最开始认识的那个王信。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再一遍遍打电话给王信,这着实是个找人讨厌的举动,可是脑袋里的另一个自己好像才是支配双手的人,凌晨三点,杨寄柔看着满屏幕未接通的电话记录发呆,她越看越觉得孤凉,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她彷佛在被王信在用一把叫“冷暴力”的刀凌迟着,这种疼痛虽然不是强烈到让人可以呼天抢地,但它一直持续着,一直隐隐作痛,她被这种痛折磨到失去了耐性,她迫切地想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想要大声求救,可她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她寂然地如同今晚的夜,并且,无人问津。

凌晨五点的北京,天色已经大亮,冷冽的空气把杨寄柔吹得清醒了一些,她收拾了行李,离开了王信的家,那个半个月前,她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拥有了的“我们的家”。

杨寄柔回到自己家中便沉沉地睡去了,直到下午才睡醒,手机上并没有让她值得斡旋的短信或者未接来电,她又一次陷入了心灰意冷的绝望中。

傍晚十分,王信打来电话,杨寄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接了起来:

“你去哪了?昨晚回来怎么没看到你?”

“我进组拍戏了。”

“怎么这么突然?”

“嗯。”

“之前不是说下周才进组吗?”

“提前了。”

“是两个月的拍摄期吗?”

“嗯。”

“那下周我去探班吧。”

“好。”

杨寄柔漠然地回答着王信的问题,脸上却挂着两行清冷的眼泪,她觉得自己有些委曲求全,本应该开诚布公地告诉他自己的感受,甚至想要大声地斥责王信几句,可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了,那么这场争吵就会是他们故事的结尾。

杨寄柔最后选择了沉默。

一周以后,杨寄柔到了上海的剧组,她努力地让自己快速进入工作状态,想借此排解王信给她带来的不悦。她拿着剧本反复琢磨,她庆幸在这个时候能够接到这个戏,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有为,虽然是一部青春戏,可她饰演的是成年后的女主——与青梅竹马的恋人两地分居,两人因此渐行渐远渐无书,曾经轰轰烈烈的年少爱情,在成年的男主眼中变得一文不值,女主却心有不甘,一直要为自己被辜负的年少讨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剧本里有这样一句台词:“当初你一定是爱我爱得太用力,所以现在才没了力气,其实我是不应该怪你的,可我就偏要让你知道我恨你、讨厌你,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在睡不安稳的夜里想起我。”杨寄柔读到这的时候,眼泪随着台词一起劈里啪啦地落下来,剧中人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她同她一样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口中的爱,竟然可以短暂到不值一提,哪怕他们之前曾那么用心地付出过;她开始更加怜爱这个角色,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演好这个角色,因为这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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