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般沉重的纱帐被骤然拽开露出床上不断发出噪声的东西
那是一条人鱼。
金色长发如海藻般散乱地铺陈在黑色床铺上,被顶上微弱的灯光照出暗金反光来,幽光流动在他的长发上让人鱼看起来像是童话中的存有一般。
貌美、鲜嫩、可口这些词都能用在这条人鱼身上,连他扭动尾巴有意无意露出微张的生殖鳞片的时候,腰身都透着一股风韵成熟的味道像是浑身都在往外渗蜜水的成熟桃子,等人采撷。
嫩绿色的眼眸像是过水的嫩提子一般,对上了冰粉色的眼眸。看见陌生的来人,人鱼下意识挣扎起来。
然而这条漂亮的人鱼一开口,就是完全不符合他甜美外表的嘶哑的“啊啊”声。
他看着陌生的来人不住扭着尾巴往后退却被手上的链子固定在原地,无力摆脱。
夏铭钰顺着床头的银色闪光看过去,就见人鱼手腕间扣着一根秘银链子,像是栓狗一样把人鱼栓在了这张床上。
人鱼的手腕已经被磨出血痕了,尾巴也有长时间脱水后微微干燥的迹象。
外面的人热热闹闹的对一个死人表示缅怀关切却没人想起这条被栓在那个死人的房间,快要脱水干死的人鱼。
带着白手套的修长手掌伸向人鱼,人鱼茫然的眼睛里透露出害怕,他颤抖地缩着脖子,使劲往后仰,直到手腕被扯痛、退无可退的程度然后看着那只手,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
一下,一下,笨拙缓慢的抚摸。
轻柔的力量让人鱼有些昏昏欲睡他眼睛亮了亮,嘴里“啊啊”小声叫着,往这个陌生的人面前爬去,把脸贴在了青年的腹间,讨好地试图用自己仅会的方式取悦对方。
那只温柔的手拂过人鱼秀美的发丝,他的脸颊,来到了他脆弱白皙的脖颈,以一种人鱼从未体验过的方式,带给他安心与渴望依靠的感觉。
夏铭钰坐在了床边,人鱼闭上眼,枕着他的腿,把脸侧贴在青年的腹部,小心翼翼抓着对方的衣角,像是累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温暖的巢穴、可以停歇了一般。
那只手张开,缓缓拢住人鱼的脖颈。
窗户口的窗帘忽然动了,屋外强风吹过,大股的风猛地窜了进来,将黑红色的落地窗帘吹鼓,扬起窗帘的一角,像是死神的袍角翻飞。
在窗帘被风吹起的瞬间,窗外明亮的晨光倏然洒入房间,长长的光束穿破空气中轻舞的浮尘,直直地落在床边,爬上人鱼的发顶,雪白手套下的灿金发丝在那一瞬间像是华美的珍宝,值得被人捧在手心珍藏,灿烂得有些晃眼。
然而这光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光束的尾端还没有触及到人鱼的脸颊,就已力竭退去。
轻微地“啪嗒”一声,方才高高扬起的窗帘一角由上至下,拍在了旁边花架上安静盛放的花朵上。
淡淡的花香忽然浓重起来,像是一勺蜜糖骤然落入水中,被搅动开来,甜得有些发腻。
花架上的白色昙花簌簌颤动,雪白的花瓣被打落,顺着气流纷飞到屋内,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从昏暗的天空降下了一场梦幻的清雪。
有雪花悠然落在人鱼金色的发丝上、布满红痕的脊背上、和残缺鳞片的鱼尾上。
还有一片雪,落在人鱼嘴角紫红的淤痕处,为他掩去了那一点本不该属于他的瑕疵。
人鱼身上带着血色的伤口贴在青年的衣服上,氤出一片更深的、潮湿的黑色。
往日洁癖到睡觉都不肯脱白手套的青年,却不为所动。
人鱼神色安稳地,睡在了白发青年怀中。
坐在床边的青年淡粉色的眼眸低垂,白发从颊边滑落,他看着腿上的人鱼,直到人鱼呼吸消失、安静睡去,也没有停止轻抚他头顶的手。
之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了。
他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夏铭钰想,他曾经没能力做到的事情,如今终于将这场安稳的梦送给了另一条人鱼,也算做了点好事。
“将军,今天临时有事么?”维诺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来了迟来的夏铭钰。
将军最近经常和他一起进行机甲训练,还有之前的抱大腿之恩,维诺面对夏铭钰时,胆子也大点了,看着夏将军脸色和平时似乎没什么区别,就斗胆问了句将军迟到的原因。
“嗯。去参加了个葬礼,耽误了点时间。”夏铭钰很淡定,伸出光脑和维诺手腕上的光脑对接,在悬浮光屏上签署确认信息。
口气平淡到就好像他说他去上了个厕所误了点时间似的。
维诺一下收敛了原本轻松的表情,“抱歉。”
“不用抱歉。”白发将军确定完信息,收回手腕,抬眼看向维诺,“我挺高兴的。”夏铭钰倒是觉得,世界又干净了一点,是件好事。
就算不伤心,倒也不用说高兴,还“挺高兴”?也许这是将军安慰自己的话?
维诺看得很清楚,说这话的时候,夏铭钰依然是很淡定的情绪,粉眸里没有一点波动。
他完全看不出将军的情绪是怎么样的,只能确定夏将军是真的没有很伤心。
好吧。维诺很不擅长因对这种话题,他努力找了句话安慰少将,“去世的是您的朋友么?感谢他为国捐躯,祝他一路走好。”
维诺想着,夏将军身为军人,估计认识的人也是军人,夸死者一句“为国捐躯”并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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