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这一句话,一场引出了两桩原本互不干涉的因果之间的寻人就此展开了。
作为初次来到人间,某种程度确实算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的小小师伯本人来说,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城市,对于现在法力大半丧失的他来说确实十分未知。
他不懂一切常识。不懂金钱重要,更糟糕的是,他现在的眼睛还几乎看不见了,连自保能力都几乎快完全丧失了。
这一切,如果要追究,终究是要回到昨夜那个不负责任留下一句‘小仙女’就跑了的坏菩萨身上。
也因此,为了踏上这条寻回光明,找回法力的路。
初来乍到,原本根本就不打算多停留的年轻僧人还是第一次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白一个人下凡了。
龙江市。
老城区,某栋单元楼前有不少车辆在走,一个中年妇女正走下来。
前面是流动菜市场。明明是个居民区,这楼上却挂着个有小灯泡点缀的红牌子,写着芳芳旅店。一般这种脏乱差的小旅馆,都是给附近火车站的人住的,为的就是躲避查/证的。
当这位女住户下来,一个将一顶黑色外套帽子罩在头上的无名青年和她擦肩而过。那人背着个黑色登山包,手上似乎有一根像拐棍一样的东西,左手还有个塑料袋,看样子是个外地人。
他走路的样子很慢,脚抬起时像是踏在轻飘飘的雪上,又像是在用自己五感所剩不多的直觉去分辨这一个黑暗下来的人间对于他的方向感。
这种人,哪怕不露脸都会令人觉得一身纯洁出尘的昙花香味和这个脏乱差的环境还是反差很大的,而和正常人相比,这种随便走两步路姿态都好像佛经中佛陀入世的高洁之态的人可不多见。
对此,头一次见这种人的大姐虽然不认识他,但看人去楼上就说了句。“没身份证乱租房,早晚报给派出所。”
可听到这话,那人全无反应,上了三楼最偏僻的那个。前台有个小妹,十八九岁,头也不抬地在玩手机。
“没证件,一律多收二十块。”
“……”
这话,低着头对他的小妹一点不客气。
毕竟,想也知道住到这种地方不会是什么正常人。闻言,这人一语不发地抬起白皙仙气的手掌取了钥匙往旁边走。刚巧这时小妹撇到了那一抹背影。
那一刻,虽然她的没看清。但是这个人帽子下的淡色像花瓣一样的嘴唇和极为漂亮无情的一双眼睛却把这小妹一下给看傻了。
她一刹眨了眨眼睛目瞪口呆地那还以为看见了神仙,透过这个年轻男人那一张清心寡欲比菩萨还要女相美好的脸她更是仿佛见到了真正的仙女……哦,不,是仙男。
然而,没等她再多看一眼,那个人已经快速离开,连个背影都不曾留下。
而当这个好像随时飞走的仙男快速消失,又在分辨着一点微弱光线进去把门合上,他才把手上的登山包放下。
包里有重物,放下还‘咯噔’一下。也是这时,他整个人才从外套帽子下露出来了。最先出现的,是他的头发。
显然,光是头发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和尚来说就已经是一桩罕见的劫数了。
但此时此刻,当他一个人身处于这个寻找因果暂且藏身躲避恶果第一站的时候,他确实和一个普通人看上去差不多了。
因为他这发型很怪,没一点正常的样子,不清楚的还以为这一头乱糟糟长出来的头发,是在追求什么时髦。
然而,这种对于常人来说非常不具备美感的半长发,放在眼前这样一个人身上,却依旧有一种凌乱美。
他尖的过分的下巴,淡粉色的嘴唇和这一头黑色半长发,使他现在完全看上去就是一个白皙清纯的‘少女’,搭配上他这种初次入世的生涩赶紧,更有一种纯洁小白兔随时会被坏人欺骗拐走的感觉。
这一点,在通过一系列他多日来对正常现代人观察,且现在准确地掌握了到底该怎么使用人间货币之后,他作为和尚的内心也是有了一番全新的感悟。
因为,当他这两天在这个叫做龙江市的小千世界四处搜寻着某人,顶着现在这副模样一次次出入那些疑似会有那个人味道出现的地方时,他耳边听到的最多的一种话就是——
——问他要多少钱愿意和对方走。或者说,是不是愿意把他作为和尚的身体出售给任何一个常人用以破戒。
而为此,在经历了一番从‘空白’到‘悟法’的过程后,这一位初次下凡就被迫长了回不得了见识的年轻僧人还是果断地把自己这一张容易引起麻烦的脸遮了起来。
他现在不想打人。更不想打无关紧要只是来询问他多少钱的凡人。
因为相比起这些人,他更想找的主要还是一个把他弄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人。是这个人,把他的因果毁坏了,如果不是他,他现在应该已经解决掉绿度母回到自己原本的寺庙中了。
也是这么心想着,当他打开塑料袋,有把推子,看样子是附近买的。
等脱下这一件十分低调没有一丝吸引力外套,这一次露出上/半/身的方定海一步步走近洗手台,又开了水龙头。
这一眼,他白的不见一丝瑕疵的身体已经是折射在了眼前。
他的肩膀很瘦却也并不瘦弱,肤色是久居佛门方外之地该有的一种纯净,除了白,就只有一种淡淡的粉色存在于他的血管皮肤深处。
而虽然长相容貌各方面都非常地具有‘仙男’该有的一切。
可就是这样一具身躯,却有着非常具有男性吸引力的人鱼线,这和脸还有肤色造成极度反差感的性感和他的真实性格恰恰对应了。
所以,当他人背对门时,一整个背脊,腰胯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得很高瘦。接着,他撑着镜子,抬起手就粗暴握住那把推子,将这头一夜之间长出的黑发剃了。
当锋利的刀口靠在他的洁白耳侧时,先是有一条整齐贴着头皮的发槽被剃光了。随着臂膀上移,手上的推子将头发一点点剃干净并只剩毛寸,美貌如昙花的青年的五官,眉眼也重新显露出来。
这是少年出家后,他第一次剃发。
所以,这个寸头被他自己剪得很粗粝。
可正是这种粗粝,令他这一张总会被人误会的‘少女脸’终于开始了一种男性化的色彩,配着这胸膛腹肌更是矛盾又性感。
到一头女气的头发都剃成寸头,只见镜中这个美貌青年眉毛乌黑,眼睛像是墨色沉淀,里头积攒着诸多对于这个凡尘俗世的距离感,这让他和俗世中的男女有很大区别。
换句话说,他不像是一个现代人。
可他本就是个修佛者。长在佛门,背着戒律。现在的他,却也不像个出家人。眼睛几乎一半看不见的前提又丧失法力的前提下,一个失去了正统佛家弟子身份的自己,龙泉山主寺是暂时是不能回。想到这儿,方定海只抬手抹了把白皙美丽的眉心,又一下站了起来。
“若有所求,至心念诵。”
剃了头发的方定海闭上眼。他运起法力,接连两遍念诵超度经文,地上这堆曾经能供他驱使,降妖除魔的法宝也一闪一闪地给了他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应。
方定海一语不发,却也没把东西塞回包里。他现在的双眼,真的什么妖物也看不见了。从他走上楼到一步步走进来,他一个鬼都没有发现,放在往常,作为僧人的方定海从不会来这类人气兴盛的地方。
人越杂,鬼和妖越多。他的本能,会令他的眼睛一直看到许多污秽。但现在,这一切,却只能从头开始从昨夜开始说起。
此刻,回忆起这一晚他所经历的事,方定海都很难解释清楚,一向修为深厚的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麻烦’。
当那只绿度母在三厂楼顶被超度后,他就留下了,他没去追那个半路逃跑的‘魔头’,只想先查看剩下的魔光。
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东西身上。他记得,最初,那半道他所手中拥有的红色魔光还是一片平静。想到反度母已死,方定海就想将其一并超度化解,以此来寻找另一半的下落。
可当他用禅杖破开魔光,随着那表层一下迸发出光亮。
人明明站在现实中,他却看到了头顶满是由金钱,欲望和色/欲构成的千鬼穴中都是钱币,女人和骷髅。这心魔,不是方定海的心魔,却将他的身体从上方包围,并开始毫无预兆地化作长条就开始攻击他。
这一切,令他赶紧遮住双眼,同时面色冷下起手就想将这魔光中的孽障一下摧毁。可几个回合下来,却是被魔光一下打中飞了出去。
“——!”
他被撞在地上。本想反击,但魔阻扰了他的双手,让人脱离法器的同时一下从楼顶倾身摔下。幸而方定海一把用禅杖勾住了护栏才没有被魔光直接杀了。可身体被魔光反噬的他悬在半空,先用一只手臂抓住楼边,这才一个翻身保住了性命。
魔光伤了他,他没死。当那天一早醒时,方定海身上的佛门修为,不仅因魔光侵蚀,从他的三禅准佛修为一下打回了一禅。
——同样的,他的妖目也没了。
这放在常人身上,尚且是眼睛失明的大事。放在他身上,更是一下就将他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家弟子变成了一个人。就因为这个,方定海才会找上阴差。绿度母身上的恶鬼本来自于阴司,可当阴差看到方定海的‘变化’后,竟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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