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真有心后位之人,根本不想嫁给穆如意。
于是乎,为了阻止穆如意纳妃,有心人竟寻来了易子药,试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们不敢直接取了穆如意的性命,只盼着他再无娶亲之心。
按理说,穆如意留宿在宫中,饮食起居穆昭雪都会上心,奈何他们今日冷战,谁也不愿将心里话说出来,便让歹人趁虚而入,送了掺杂易子药的汤进了寝殿。
穆如意满心愁绪,一会儿想起穆昭雪在金銮殿前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想起同样留在宫中,身体有恙的母妃,夜不能寐。
面生的侍从端来安神汤,他只当自己久未居宫中,宫中侍从变动,端起汤就喝了。
谁曾想,后半夜,药效发作,痛不欲生。
穆昭雪就寝前,眼皮直跳,睡到半夜,忽听宫外传来纷乱的人声喧闹,立时从榻上起身。
紧接着,满头大汗的三河冲了进来。
穆昭雪自从登基起,从未见三河这般惊慌过,心底一片冰凉,面上强自镇定:“出了何事?”
三河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王爷他王爷他出事了!”
穆昭雪眼前一黑,硬撑着起身:“替朕更衣!”
圣驾来到寝殿前时,侍从已经在殿外跪成了一片。
穆昭雪从三河口中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怒不可遏,直直地向寝殿前走去:“全部杖毙!”
侍从皆是一愣,继而哭嚎着求起饶来。
三河当机立断,挥手示意金吾卫将侍从都拖下去:“王爷在宫中出了事,尔等皆有失职之过,再喧闹,诛九族!”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开来,三河满意地颔首,目送金吾卫远去,继而担忧地望向紧闭的殿门,无声地叹了口气。
寝殿内也是一片死寂。
穆昭雪望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太医,冷声问:“这是何意?”
“陛下,这这药是磨成粉掺杂在汤里的,臣臣等无能为力!”太医在验出王爷的安神药中掺杂了易子药时,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如今穆昭雪兴师问罪,也只能将实情和盘托出,“宫中早已禁止宫人私藏易子药,太医院中也断无此药,臣实在不知实在不知,王爷的安神汤中为何会有易子药!”
“为何为何”年轻的帝王动了真火,一脚踹飞了面前的太医,“朕的兄长歇在朕安排的寝殿中,却被人下了毒,你问朕为何?!”
穆昭雪的额角蹦起了青筋,头一突一突得疼。
他此刻,还不太能理解方才在来路上,三河说的那些话。
什么穆如意吃了易子药,如今药效发作,已然昏厥,再醒来,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穆昭雪记得当时的自己直白地问,“你想说什么?”
三河跪在地上,不敢回答。
“朕的父后也吃过,如今亦无事。”他自言自语,“兄长兄长应当也无事。”
可穆如意也知道,自己对父后的印象,是父后已经服用易子药很久,身体基本恢复如初的模样。
“陛下,臣等实在是无法啊!”
太医的声音唤回了穆昭雪的神志:“金吾卫何在?!”
大梁帝王身边最忠诚的守卫出现在了寝殿内。
“都拖出去。”穆昭雪边说,边将太医们全踹开,疾步冲到榻前,“想不出法子,都杖毙。”
“陛下饶命啊!”
穆昭雪像是听不见太医的话一般,定定地望向了床榻。
床幔轻轻摇晃,朦胧地映出一道他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穆昭雪已经几年没有见到穆如意了。
那日穆昭雪站在城门上,隔着北风定定地望着穆如意,见他还如离去那年一般,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衫,英俊潇洒,温润如玉,心脏不知为何重重地跳动起来。
穆昭雪的手抚上了床帐。
低哑的咳嗽声忽然从榻上传来。
他的指尖不易察觉得一颤。
“陛下”穆如意艰难地起身,“太医无罪,你何必怪罪他们?”
穆昭雪闻言,一股怒气直冲胸腔。
他一把掀开床帐:“无罪?他们连你都救不了,怎么会是”
穆昭雪望进了穆如意的眼睛,到嘴的话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惊恐中。
“兄长。”他攥住了穆如意纤细的手腕,单膝跪在榻前,“兄长,你怎么”
虚弱的穆如意苦笑着低下头:“很吓人?”
穆昭雪舌根发苦,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摇头。
不吓人。
只心疼。
穆昭雪也说不上来穆如意有什么变化,似乎是瘦削了些,羸弱了些,眼尾泛红了些,身上柔媚的气质多了些
又什么都变了。
他温文儒雅的兄长不见了,另一种让穆昭雪心悸的感觉从他身上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来。
“兄长。”穆昭雪嗓音嘶哑,抬眸望着穆昭雪,“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穆如意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面颊上:“昭雪,我的事与太医无关。”
穆昭雪的眼睛里缓缓爬上血丝。
“不要迁怒无关的人。”穆如意说话间,眉宇间弥漫起疲态,“也不要闹到我母后那里去。”
穆昭雪无意识地点头,起身托住穆如意的脊背,将他放在了床上:“朕都依你你方才叫朕什么?”
过于虚弱的穆如意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费力地回忆起自己刚说过的话。
他闭上眼睛,眼尾滑落了一滴泪:“臣失言。”
天子的名讳,不是他能随口说的。
穆昭雪不置可否,放下床帐后,将寝殿内的侍从都赶了出去。
“三河。”年轻的帝王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从小跟随在自己身旁的内侍监叫来,“今夜之事,不要告诉海太妃。”
三河神情一凛:“奴才知道。”
“朕也不想让旁人知晓。”
“陛下放心,那些不安分的奴才都已经被杖毙了。”
“嗯,至于药的来源”
“奴才已经查出来了!”三河忙不迭地说,“陛下可是要亲自去审问?”
穆昭雪颔首,淡淡道:“朕自然要亲自审问,但不是今夜。”
三河微怔:“陛下可是要安歇了?”
穆昭雪“嗯”了一声,在内侍监逐渐惊恐的目光里,转身回到了寝殿内。
刚服下易子药没多久的穆如意已经在无尽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穆昭雪解开外袍,修长的手指顺着穆如意的眉眼轻柔地滑落,最后停留在了领口。
穆如意惊醒:“昭雪?”
再然后,穆昭雪在他耳畔唤了一整夜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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