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轩朗瞧着喜气洋洋的穆昭雪,靠在金銮殿前与面无表情的言裕华唠嗑:“你说说咱陛下,年纪轻轻,肩头的担子却这么重,当真是可怜。”

言裕华目不斜视,只手指在他的唇上点了点。

秦轩朗莫名其妙:“干嘛?”

言裕华硬邦邦道:“祸从口出。”

秦轩朗翻了个白眼:“只要统领大人不出去瞎说,我自然没祸。”

言罢,又凉薄一笑:“此间只你我二人,我若遭祸,必定是言大人大义灭亲哟。”

好家伙,三言两语间,直接威胁上了。

言裕华与秦轩朗认识多年,早见惯了他的尖酸刻薄,稳稳接住话茬:“我不会乱说你我之间也谈不上大义灭亲。”

秦轩朗闻言,忽地变了神情:“是了,先前的秦氏一族与我无关,我在这世间不过是个无牵无挂的人罢了,与言大人更是没有丝毫瓜葛,何谈大义灭亲呢?”

小秦大人说完,拂袖而去,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言裕华。

言裕华蹙眉站在原处,盯着秦轩朗的背影,缓缓抿起了唇。

他没那个意思。

微服南巡的事定下来,已经是春末的事了。

朝臣中有人反对,有人支持,最后小皇帝一锤定音,说朕一定要亲眼瞧一瞧大梁的江山社稷。

穆昭雪年纪小,心思却深沉,目光冷冷地刮过朝臣们的脸,敢出声反对的人都禁了声。

再过几日,金吾卫护送着低调的马车,咕噜噜地离开了上京城。

小皇帝紧绷着脸,直到出了城,才放松心神,抱着软垫兴奋地打了个滚。

他要见父后了!

真真是开心。

车没行出二里地,穆昭雪迫不及待地从马车里跑出来,不由分说,换了一匹快马。

他急吼吼地问言裕华:“父后在哪儿?”

言裕华老实答,先前出发的金吾卫回来传话,说两位贵人在前面的驿站等您。

穆昭雪闻言,更耐不住性子,平日里在皇城中装出来的城府一扫而空,骑着马,哒哒哒地往驿站跑。

金吾卫只能跟在后面发愁地追。

一追一赶,站在驿站前的夏朝生就迎来了被风尘吹得灰不溜秋的儿子。

他心疼坏了,顾不上穆如归,直接拉着穆昭雪的手往驿站里跑。

“父后爹爹!”不在皇城里,穆昭雪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还握着夏朝生的手,不肯松开,“爹爹,我好想你。”

夏朝生眼眶微热,将帕子浸在温水里,给长高了一点儿的小皇子擦脸:“不想你父皇啊?”

穆昭雪气呼呼地梗着脖子:“不想。”

谁要想那个每次就回一个字的人?

夏朝生忍俊不禁,擦干净穆昭雪花猫一般的脸,暗道九叔的法子好。

昭雪比小时候更像个孩子,他也能安下心了。

“可不能胡说。”夏朝生安下心,话也就多了起来,“你父皇很想你,他的回信虽然只有一个字,对你的期盼却有很多。”

穆昭雪半信半疑地“嗯”了一声。

久别重逢,夏朝生不欲说太多,他更想让父子俩自己和解,便吩咐憋笑的夏花去备晚膳,准备一家人吃个团团圆圆的饭。

夏花应了声好,还没离开,穆如归就进来了。

父子俩见面,和仇人似的,极其相似的脸上都涌现出了丝丝刻意压抑的敌意。

夏朝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穆如归见状,立刻走过去,低低唤道:“朝生。”

“嗯。”他忙不迭地应了,似乎没察觉到屋内逐渐凝滞的气氛,主动将穆昭雪的手塞到穆如归的掌心里,“你们许久未见了,也有许多话要说吧?”

穆如归和穆昭雪同时一僵,显然并没有话说。

夏朝生揉了揉眼睛,假意感动:“我去换身衣服,你们好好说说话,等会儿一起用晚膳吧。”

穆如归和穆昭雪又是一僵,一大一小两个人急切地望向他,拼命使着眼色,显然都不想与对方独处。

夏朝生不为所动,唤来秋蝉,乐颠颠地去换衣服去了。

屋内一时静下来。

穆昭雪动了动僵硬的手,试图把爪子从亲爹的掌心里抽出来,可惜没成功。

穆如归紧皱的眉渐渐松开,眼底泛起懒洋洋的戏谑。

对于穆昭雪,他自然有几分分去夏朝生注意力的醋意,但这小崽子执拗起来,目光和夏朝生一模一样,又把他心底的醋意生生搅散,更是生不出厌恶之情。

啧,到底,还是只像朝生的小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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