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姝深深一福,恭敬地告退。

午后的日光落在巍峨的宫墙上,将深红色的墙映出了剔透的滋味。

柴姝浑身发冷,觉得春日的阳光清冷更甚隆冬时节。

对于婚事柴姝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可她身为柴府的狄女,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感情,还有柴府的未来。

柴姝很羡慕兄长,却不嫉妒。

柴文轩肩上的担子,日后只会比她更重。

如此一想,去太后宫中谈谈未来的婚事,也不算什么坏事。

柴姝长舒一口气,迈步时,被迎面跑来的小太监撞得一个趔趄。

“贵人贵人可好?”小太监没认出柴姝的身份,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

“罢了罢了。”柴姝见他手里端着药,让到了一边。

小太监谢着恩,起身时,又是一绊。

柴姝心里起疑:“等等,你手里的药,是给谁的?”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回地上:“回回贵人的话,药药是给是给十一皇子殿下的。”

“海妃娘娘不是已经给十一皇子喂药了吗?你手里这又是什么?”

“娘娘说药苦,十一皇子喝不下,故而故而让奴才去太医院,让太医们重新熬了一份不苦的药”

小太监越说,越是语无伦次。

柴姝彻底起了疑:“既然如此,你与我一同去见娘娘吧。”

“贵贵人?!”小太监大惊失色,“这这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我刚从海妃娘娘那儿出来。”柴姝不由分说,将药抢到手中,“走吧。”

小太监哭丧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了柴姝,等到了十一皇子的寝殿前,还想要偷偷溜走。

柴姝一把拽住小太监,厉声道:“你要去哪儿?”

殿内的内侍监们循声跑出来,帮着将小太监按在了地上。

小太

监也是个不经事的,如此阵仗,吓得屁滚尿流,没等审问,就将自己做的事,抖了个干干净净。

“奴才原来是辛者库的,前天,有位贵人让我在十一皇子殿下的药里加仙丹。”小太监鼻涕一把,泪一把,“奴才想,陛下也服用仙丹,那这仙丹必定不是什么不能吃的东西,所以就应下了。”

“人家许了你什么好处?”这话,连柴文轩都不信。

“奴才奴才”

“是不是许你出辛者库?”十一皇子寝殿里的内侍监尖着嗓子问,“既然已经落在了咱们手中,就实话实说了吧。或许,皇子和娘娘还能饶你一命。”

小太监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权衡,声泪俱下道:“奴才的确想出辛者库,可可那仙丹,的的确确是对十一皇子殿下好的啊!”

“既然你说,仙丹对十一皇子好,那这碗药,绝对是大补之物,你就喝了吧。”内侍监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将药碗推到小太监的嘴边,“喝啊!这是娘娘和皇子对你的赏赐!”

小太监眼里闪过一道迟疑。

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想喝,也得喝。

小太监痛苦地捧起药碗,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时间缓缓而过。

小太监焦虑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像是喘不上来气,又像是想将胃里的药都呕出来。

但事实上,他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瞧模样,比原来的面色还要好。

“难不成,真是补药?”柴文轩纳闷地抓了抓脸颊,“我瞧他”

“许是我多心了。”柴姝也皱着眉摇头,“陛下所用仙丹,自然是大补之物。”

“娘娘,此人该如何处置?”内侍监见状,转身问海妃,“还有,在宫中传递仙丹之人,是否要彻查?”

“先关起来吧。”海妃扶额叹息,“如意还伤着,本宫尚且”

“娘娘!”

海妃的话尚未说完,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口中,忽而喷出一口黑血。内侍监们纷纷惊叫着挡在海妃面前,柴文轩也疾步走到小太监身边,试图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可小太监已经昏死在地上,口中涌出一股又一股黑色的血。

竟是,直

接没气了。

“娘娘,此药有毒啊!”内侍监惊恐道,“若是殿下喝了,后果不堪设想!”

海妃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惨白。

她在宫中多年,见识了无数下作的手段,早已淡然,但当这种手段真真正正地作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她依旧出离了愤怒:“来人,将此人抬去太医院!”

“娘娘,不可。”柴姝冷不丁出声阻止。

海妃疑惑地望向她:“为何不可?”

柴文轩也急急道:“阿姝,毒害皇子,这是天大的事,娘娘必定要让太医院查清楚,再到陛下面前讨一个说法,还殿下公道啊!”

“娘娘,此事已经明了,是有人故意要还十一皇子殿下。”柴姝并不理会自己的兄长,沉稳道,“至于下手之人是谁,娘娘心里定然有数。”

海妃恍然点头。

还能是谁呢?

现在上京城中最想让十一皇子死的,自然是五皇子穆如旭。

“既然他已经下手,必定有后招。”柴姝叹息,“十一皇子殿下年幼,在朝中根基不深,想来不是那人的对手此番若是将中毒之事捅到明面上,就是彻底撕破了脸,日后日后,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少明枪暗箭呢。”

五皇子与前太子斗了多年,心机与狠毒都不是十一皇子能比拟的。

若是撕破了脸,遭殃的唯有穆如意一人而已。

海妃浑身一震,想明白其中道理,扶着心口感慨:“你所言极是,当真是本宫大意了。”

“那现在只能隐忍?”柴文轩看着被白布蒙上,被抬出寝殿的小太监,心有不甘,“若不是阿姝惊醒,这药”

“忍。”海妃猛地攥紧了拳,“本宫在宫中忍的还少吗?再忍忍,也不是难事,只要为了如意好,本宫什么都能忍。”

她说完,不顾柴一鸿惊慌的劝阻,向柴姝行了大礼:“本宫会铭记今日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必定相报。”

“娘娘言重了。”柴姝回礼,“今日之事,归根究底,还要感谢九王爷与九王妃。”

海妃颔首:“本宫知道。”

若是穆如归不让红五给柴一鸿传信,今日之祸,必定躲不过。

一桩轰轰烈烈的投毒案,就这么压在了深深的宫墙内。

晚些时候

,海妃面见梁王请罪,说十一皇子不肯喝药,将太医院开的几种药偷偷兑在一起,逼着太监们帮自己服下。

药性相冲,身子弱的太监承受不住,直接吐血而亡。

“此事是如意不对,还请陛下降罪。”海妃哭得梨花带雨,“是臣妾教导不周,也请陛下处罚臣妾!”

梁王见海妃哭哭啼啼而来,起先还以为出了大事,而今一听,不过是死了一个太监,便笑着搂住海妃的肩膀:“奴才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好降罪的?”

“陛下”

“倒是如意的腿,可有起色了?”梁王劝海妃,“药苦,备下些蜜饯便是,等如意喝药,给他吃些,去去嘴里的苦味。”

“还是陛下想得周到。”海妃抹去眼角的泪,柔柔弱弱地行礼走了。

梁王最喜海妃的温柔与体贴,心情颇好地坐在龙榻上,对长忠道:“朕的十一皇子,还是个孩子啊。”

长忠附和:“陛下在,所有的皇子不都是孩子吗?”

“你这张嘴”梁王用手指点着长忠的鼻子,哭笑不得,“别贫嘴了,你得帮朕想想,十一皇子寝殿里的那个太监,当真是因为喝了如意的药,药性相冲而亡的吗?”

宫中见不得人的脏手段,梁王见多了,长忠也见多了。

他当即道:“奴才这就派人去查。”

“悄悄的,别叫人发现。”梁王揉捏着眉心,接过长忠递来的仙丹,“朕觉得如旭近日来,安静得反常,瞧着让人不安心啊。”

长忠将装着仙丹的木盒子收入袖笼中,笑着劝慰:“五皇子说是在府中自省,陛下不要多心了。”

“朕也不想多心啊”梁王话锋一转,“三月春猎的事,准备得如何?”

“旁的都准备好了,就是九王爷那边”长忠垂下头,“九王妃病重,九王爷怕是要留在府中照顾王妃,如此一来,玄甲铁骑怕是无法护卫陛下您的安危了。”

若是玄甲铁骑不在,梁王身边可用的,只有金吾卫。

但是梁王年前经历过一次“丧国”之忧,对金吾卫失去了信任,唯有玄甲铁骑在侧,方可高枕无忧。

“朕送去的补品,夏荣山家的小子没吃吗?”梁王腾得从龙榻上起身,“去,让太医去王府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得让那小子给朕从榻上爬起来,随着玄甲铁骑一起去骊山!”

作者有话要说:后腰都可以替换成gu3

昨天写了话梅,今天更新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儿统一改成了梅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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