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些她都知道。

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她的父母生前很好,做过许多善事。爷爷奶奶也是教师,教书育人,退休之后把所有积蓄拿出去救助贫困学生,这样的人,死后不应该被诋毁污蔑。

“梅浅。”

身后突然有人喊她。

梅浅一愣,慢慢回头,看见两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对夫妻站在洋馆门口,冲她露出温和的微笑。

“爸?妈?”

梅浅慢慢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

母亲微微蹙眉,眼底全是心疼。

她看着女儿,缓缓道:“梅浅,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让梅浅喘不过气,那感觉比无数把刀扎了还难受。

她从来没有怨过,只是觉得好难受,好无助,甚至冒出“为什么当初不带她一起死”的这种想法。

母亲又笑了起来,道:“已经没事了。”

闻言,梅浅站在原地看着。

父亲继续安慰道:“我们回家,有爸在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梅浅迈步过去,明明相距很短,她却走了半天。

母亲拉住她的手,细声道:“走吧,我们回家了。”

梅浅刚迈出一步,又立马往后退。

父母不解,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两双无神的眼死死盯着她。

梅浅没有回答,眼前早已不是什么回家的门,而是洋馆二层的阳台。

护栏外,两只狰狞恐怖的手正紧紧拽着她,只要一用力就能把她拽下去。

父母冲她露出嘲讽的笑容,纵身一跃消失不见,紧接着,身后又有“人”搭住了她的肩膀。

梅浅神经紧绷,慢慢扭头,首先看见一只涂着朱红甲油,肤色乌青的手,接着是才那个…人?

那个女人穿着蓝色旗袍,披散的头发遮住脸,但一对眼珠子却格外突出,仿佛随时会爆开炸浆。

这是鬼。

女鬼看着梅浅,眼里淌着血,裂开的红嘴唇发出笑声,“你不是想死吗?”

梅浅沉默了片刻,认真道:“我反悔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去死,只是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一听这话,女鬼翻了个白眼:“嗨,我就说这丫头有病!昨天还嚷着要死,今天倒不死了,这要是一头扎下去在拧了脖子,可真是一点痛苦都没有,那多自在?也怪这两个蠢货,连个小丫头都骗不了!”

“葵芝,不要吓人。”

一个穿着白色交领广袖的男人走了出来。

梅浅一眼就认出是昨晚在窗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语气十分和善,解释道:“葵芝并无恶意。”

“她自己说要死的,而且您看她这样是害怕吗?”

说话间,叫葵芝的女鬼收起死状,变回了俏丽的模样。

“宝啊,快下来!”

她向梅浅招手。

梅浅感觉背上一轻,一个穿着粉袄的小女孩跑到葵芝身边,抱着妈妈的手臂,眼睛死死盯着她。

梅浅似乎明白了什么,转问男人:“刚刚拽我领子的是你?”

“你?”

谈话间,一抹婀娜的身姿离地面几厘米飘过来。

“现在的后生可真是没有礼貌啊,照以前,你跪着叫祖宗都不够格儿。”

艳鬼敲着手里的扇子,脸上带笑,可话怎么听怎么带刺。

“嘁!”

葵芝笑出声,低声道:“騒货来咯。”

艳鬼细眉一皱,跟着骂了句贱人。

老祖宗一脸无奈,“正是在下,方才你险些摔倒。”

梅浅大概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鬼,还是一只资历特别老的鬼。

“你为什么不想死了呢?”

葵芝问她。

梅浅:“没钱买棺材算不算?”

艳鬼笑嘻嘻道:“那你可真是活着的穷鬼啊。”

老祖宗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觉得若真心求死,何必舍近求远,跑到这种地方呢?

这一点,洋馆里的鬼都很清楚。

“你放心,我们没想杀你。”

艳鬼悠悠摇扇,“我们要真想杀,你昨晚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懂吗?以前啊,也有一些不怕死的跑到这里,拿着你手里那种东西在外面到处乱照,结果我们一现身就吓跑了。你嘛,倒是比起那些小孩儿胆子大点,所以我们想借你的身体用用。”

“就算不借也没关系……”

小女孩稚声稚气接话:“你已经搬来了,我们可以直接附身……”

“你们可以,我不行啊!好不容易来个人,求求你们别说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矮胖男人哭丧着脸道。

几只女鬼瞪他,周围气温骤降几度。

矮胖男人怂了,躲到自家媳妇儿身后。

高瘦女人把自家男人护到身后,道:“小姑娘你别怕,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借你身体走出洋楼。”

矮胖男人插嘴:“没错,我们其实是被困在这里了,所以想借你的身体还愿。”

夫妻鬼的表情真诚。

梅浅没说话,一直望着楼下。

“……”

几个鬼也安静了,表情干巴巴的。

等了半天,葵芝忍不住道:“她怎么不说话?”

梅浅扶了下眼镜,慢慢收回视线,问:“你们都是厉鬼吗?”

“我们,”

矮胖男人犹豫了下,弱弱道:“我们也不知道算不算……”

梅浅:“可以移动物体吗?”

高瘦女人答:“可以。”

梅浅点了点头,接着又问:“这里还有其他的鬼吗?”

几只鬼面面相觑,搞不懂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艳鬼合扇,“当然不止我们几个,从你进楼开始,他们就一直看着你。”

梅浅笑了,眼镜片反射出诡异的光,“那个,能帮我个忙吗?”

不知怎的,众鬼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

洋馆外,一帮小混混隔着老远张望。

“翔,翔哥,就是这里。”

小弟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大,道:“你,你让我跟着,我真的看见了,她就是进了这里。”

翔哥面无表情,稳稳当当站在原地,夹烟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被一个女的吓尿就算了,还当面跪了,好不容易爬起来叫上所有小弟报仇,结果tm住在这儿?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闹鬼闹得最凶的地方,前几年还有人想在附近搞开发,结果一帮人吓得半夜撤走。

跑到这里干嘛?送死吗?

“翔哥?”

见老大不说话,小弟慌得一批。

翔哥沉默了。

最终,他还是觉得面子更要紧。

淦!

他把烟一扔,直接冲了过去。

大门没关,一帮人蹑手蹑脚穿过花园,心慌不已。他们一点点接近那栋洋馆,可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们傻了。

洋楼的门敞开着,无数家具半漂浮在空中被送进大厅,那个穿着蓝色T恤的女人则在阳台低头看戏……

“不进去坐坐吗?”

轻飘飘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霎时间,众人汗毛竖立,血液凝固了。

翔哥更是大叫一声,吓得连滚带爬逃出洋馆。

梅浅抬头,看着那帮逃出洋馆的小混混。

今夜过后,c市注定会多一个都市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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