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屋子里没有灯光,她看得不怎么清楚。
宁昭昭没敢开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用手机打开照明,慢慢朝着那团东西走去。
惨白的光线在接触到那团黑影时,她的心脏突然抽了一下。
黑影身上是墨绿色的布料,染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宁昭昭的脑子里嗡嗡乱响,尤其是看到那黑影下的地板上居然全是血迹,几乎都已经干涸,留下刺眼的暗红色。
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淡,但就是这一丝丝淡淡的味道,都让宁昭昭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她加快脚步,手机的光线终于照亮了整团黑影。
是人!
只不过这人偏着脑袋,宁昭昭还没看清他的脸。
他呈大字状躺在地上,身下曾经淌着大片血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有这么惨烈的情况。
宁昭昭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倾身将手机对准那人的脸
“希里斯!”
手一抖,手机差点直接砸在希里斯的脸上。
她慌乱地把手机接住,往地上一扔,颤抖的手轻轻拨开他乱乱的头发,匍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喊:“希里斯,你怎么在这里啊,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宁昭昭有些乱,她甚至想过去找隔壁的假妈妈帮忙,或者把默文和雷欧叫过来。
可这个想法只是一瞬,她马上冷静下来,颤抖着将手放上他的鼻息。
没没气了!
宁昭昭哇地一声哭出来,又抽泣着忍住,把脑袋贴在他的心口去听心跳。
身体冰冷,什么都没有,没有体温,没有心跳!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还活着啊!
宁昭昭不断安慰自己,编织借口和希望,可在他胸口没有听到丝毫心跳时,她再也忍不住地大哭出声。
这个笨蛋,他不是很厉害吗?
为什么就这么凄惨又孤零零地死在了这里。
要是她不来黑暗空间的话,他是不是永远被抛弃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可怜地直到尸体腐烂、消失
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会变成这样,宁昭昭哭得好大声,她本来不想惊动隔壁的假妈妈,可一看着希里斯这的惨状,她的心口像被挖了个窟窿,什么都补救不上。
只有痛苦和绝望往她的伤口肆虐,似乎非要将她的心脏填满、撑破才罢休。
“傻丫头,你在哭什么?”
一只手臂缓缓抬起又落下,准确地抚在宁昭昭的脑袋上。
贴着他心口的脸颊似乎感觉到什么东西跳动起来,宁昭昭使劲吸了吸鼻子,惊异地爬起来看他。
原本像个死人躺着没动的希里斯缓缓睁开眼,双眸里流淌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细碎的窃喜,嘴角无声牵起的一抹幅度暴露了他的心情。
“你没死啊!”
宁昭昭抽抽搭搭,“你真的没死啊?
该不会是诈尸了吧!”
从小见鬼见惯了的宁昭昭怎么可能怕鬼,又一下扑到他怀里,把人抱得死死的。
“呜呜呜,你别怕,我来找你了,我会带你回家的,”宁昭昭毛茸茸的脑袋拱着希里斯的下巴,“你这个骗子,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干危险的事吗?
怎么死得这么惨呀,你你真的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希里斯混沌的脑袋努力思考了很久,才渐渐变得清晰,他笑着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轻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就是觉得很高兴,身体负荷超载的疲惫让他没空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死,谁说我死了?
我死了的话,你现在和谁说话呢?”
“哎?”
宁昭昭弹起来,手一下捂上他的鼻子,喘气。
又一下覆在他的心口上,心跳还在。
可刚刚她试的时候,分明没有呼吸和心跳啊!怎么现在突然齐活了?
难道她的眼泪感动老天,把希里斯救还魂了?
希里斯躺着没动,从她眼神的变化轻车熟路地抓住她的想法:“我受了伤,身体还在恢复的阶段,没有什么必要的情况下我就停了那些多余的东西。”
“你的心跳和呼吸还是可以随意控制的?”
宁昭昭咬牙问。
他点了点头,跟着就被宁昭昭一巴掌扇在心口:“你差点吓死我!”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很愤怒,可她打过来的力量分明很轻,可就好像他是什么易碎品似的,既想发脾气,又怕弄伤他,连发泄情绪都显得小心翼翼。
“啊”打完之后,宁昭昭又嗷地嚎了一嗓子,眼神惨惨地看着他的惨状,“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吗?”
“不是,”希里斯回答地很快,“我只是帮清除游戏里不该有的而已,这是我的责任,和你没有关系。”
“你说的不就是我吗?”
宁昭昭鼓着腮帮看他。
“那也错不在你,”希里斯似乎怕她心里难受,故意让语气变得理智又冷淡,“就算是其他,我也得来这里处理。”
宁昭昭没说话,眼睛瞟向他的手臂和破破烂烂的领口,像个小变态似的一下扯开。
不怎么见光的白皙皮肤上,遍布着横错交叉的伤口,伤口还泛着红,像被利器划下的深刻记号,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突然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希里斯的身躯残破不堪,像被撕成了一块块,惨烈无比。
无声地看着他此时皮肤上留下的痕迹,宁昭昭已经大概猜到他经受过什么样的痛苦和折磨。
殷红的小嘴紧抿,眼睛里又忍不住盈满水雾,宁昭昭咬着牙,气呼呼看着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伤了你!”
见她已经知道了,希里斯无奈叹气:“这不算伤。”
“这还不是伤?”
他不承认,宁昭昭作势要去扒他的裤子,希里斯扭动了下,好不容易才将她的手腕并捉在一起。
“要重启系统、清除,必须这么做,”希里斯本不想说太多,可宁昭昭了正在气头上,他知道不说清楚她是不会罢休的,“黑暗空间是整个系统的核心,而我就是那个重启的钥匙,可重启的入口需要七把钥匙。”
之后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宁昭昭感觉心口被山压住了似的,闷得难受。
即使他没有明说,但她懂了。
七把钥匙,意味着将希里斯分成七份才会让他像现在这样遍布拼接般的伤口。
就算他不会死,这种粉身碎骨的痛该有多么可怕!
纵使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死,可她知道什么是“痛”,那是一种比死更折磨的感觉。
死亡不过是一瞬,痛却可以将人折磨到极致。
宁昭昭没有问他会不会感受到“痛”,很显然,希里斯可以清楚感受到这一切。
否则他的发丝不会被汗水打湿,他也不会这么无力又狼狈地躺在这里,曾经那个总是西装革履在她面前耍帅的男人,竟然会这样颓然又孤独地躺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随时会断气的鱼。
希里斯静静地看着她,声音很轻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感觉不到痛的。”
骗子。
都骗她多少次了,还来!
之前说不会做危险的事,结果现在成了这四分五裂的拼接惨状,她还会信他的话?
宁昭昭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去一旁的洗手间,突然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连想给他擦下脸都不行。
这个屋子之前一直空置,很多年都没有卖出去,因为宁昭昭对面的房子闹鬼,也难怪没人愿意住这里。
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毫不犹豫把身上的家居服脱下,拧干水龙头打湿,只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背心。
希里斯本来想看她在做什么,当看到那有些透的粉色背心,马上移开视线,声音有点结巴:“你穿这么少会感冒的。”
“感冒又不会粉身碎骨。”
“我没事,等身体恢复了我就”
“你就什么就,你少说话,”宁昭昭不客气地吼回去,手里打湿的上衣一下糊到他的脸上,仔仔细细将他的脸擦干净,又顺着滑向脖子,“你在这里躺多久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希里斯盯着她,只是盯着她,却不说话。
宁昭昭一想到他经历过的事,心口抽着般疼,凶巴巴吼:“你说话啊!”
“是你叫我少说话。”
希里斯小小声。
从没见过他这般委屈的模样,宁昭昭嘴角抽了抽,放柔语气:“我现在允许你说话了。”
“六天。”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这里没人,在这里等着身体恢复是最好的地方,而且”
而且,隔壁就是她家,即使她不在,某种微妙的感觉仿佛依旧可以让他感觉到那个女孩就在不远处,让他的心情可以平静下来。
宁昭昭的手一顿,什么都没说,拿着变成红色的上衣去了卫生间清洗。
只是简单擦拭了一下,整个衣服就被干涸的血迹染成了红色,她不敢想象他刚被撕碎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清洗干净衣服,宁昭昭又回到他身边,安静又乖巧地蹲着给他擦脸。
或许是之前太过痛苦,希里斯出了太多汗,发丝被拧成一簇簇,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不停地别开脸,似乎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脸颊上不由得浮起一抹红色,希里斯有些不安分地扭动,开始抗拒她的动作。
“你再动,再动我就把你绑起来嗷。”
宁昭昭气鼓鼓往他腰上一跨,突然凑近,唇几乎要贴上他的唇,好听的声音蹦出几个警告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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