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扯了扯薄唇,满意地笑了。】
【”藏在袖子里做什么。以后戴在手腕上。”】
叮铃~~叮铃~~
在梦里被无处不在的金铃铛背景乐声吵得头昏脑涨的池萦之,挣扎着醒了过来。
窗外天色还没亮。
外间守夜的阿重也被惊醒了,起身点亮了屋里的油灯。
“世子爷又做梦了?”阿重坐在床边,用热毛巾轻敷着池萦之淡淡发青的眼底。
池萦之闭着眼点了点头。
梦境里的最后一句台词还在耳边嗡嗡地回荡着。
【藏在袖子里做什么。】
【以后戴在手腕上。】
重复观看的这场剧情,明显是关键剧情之一的掉马大戏。
听听太子的台词,“彼此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说出来呢。”说的是人话吗?
明知道女子伪装藩王世子,被人揭穿的下场就是欺君大罪,还威逼着戴起铃铛乱响的手钏,引发外界的怀疑猜测,每天在京城里只怕过得步步惊心,不得安睡……
池萦之伸手接过了热毛巾,按在了隐约作痛的太阳穴上,叹了口气。
有些人整天穿戴得人模人样的,他怎么就不做人事呢。
窗外月色蛙鸣,意味着掉马剧情在夏日里的某个夜里发生……
究竟是哪年的夏天呢。
如果定期服药的话,嗓音怎么会突然漏出了破绽……
池萦之纠结地想了一会儿,放弃了令人头疼的问题,拿起昨晚丢在枕头边的素色暗花的锦囊,从里面掏出剩下那只金手钏,试着挽起袍袖,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晃了晃。
叮铃叮铃……
手钏上的金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琢磨着,与其被别人逼迫着戴起来,无法解释,陷入被动,从而引发一系列的掉马惨剧,倒不如自己先提前戴上。
毕竟,比起沈梅廷的一尺高冠和半尺高的木屐来,手腕上带个铃铛倒也不算是特别出格的怪癖……吧。
床边原本应该放鞋履的地方,如今放了一双崭新的高齿木屐。
阿重捂着嘴笑起来,“昨夜世子爷睡下以后,隔壁的沈小侯爷特意送了这双木屐过来,说是喝了咱们一碗热汤的谢礼。”
池萦之点点头,若有所悟,“他自己穿着木屐在泥地里踩成了泥猴子,还想我跟他一起踩泥。”
话虽然这样说,最后还是穿着木屐出去了。
原因也很简单。
旅途劳累,她打算在驿站里休整一天。
只在长廊走道四处走走的话,穿木屐省事。
脚下既然穿了南唐风气的高齿木屐,身上披了宽大的雪青袍袖,外头加了件大氅,头上索性也不束冠了。瀑布般的乌发只用发带简单地扎起,几缕碎发随意披散,从头到脚写满了‘闲散写意’四个字。
哒哒哒——
清脆的木屐声回荡在简朴的长廊尽头。
沈梅廷送来木屐的同时,也送了一张便条,约池萦之起身后一起用早饭,然后两人一起去驿站后院查看一番。
沈小侯爷相当好奇这批坐着囚车押解上京的重犯到底是什么来历。
便条的内容池萦之看见了,看完随手放油灯上烧了。
后院囚着的重犯的来历,沈梅廷不知道,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陇西郡来京城的路上,她读到过一段没头没尾的‘后院半夜放囚’的剧情。
按照剧本系统一贯的尿性,斩头去尾,时间地点全无,就怕她读完了剧情、提前绕开事件发生地点跑了……
所以,直到驿丞同她提起‘后院关押着重犯’,她才意识到这段‘放囚’剧情开始了。
今年起兵谋反失败的蜀王的数百家眷,此刻尽数关押在青阳驿的后院里,其中就包括了蜀王的几个儿子。
说起来,蜀王世子和她还曾经见过几面,算是半个熟人。
如果严格按照剧情走,她现在应该和沈梅廷过去后院探查,意外发现了囚车里重犯的身份。
曾经并肩的藩王世子,如今成为阶下之囚。物伤其类,引发了唇亡齿寒的感触,一番秘密长谈后,她于夜里放走了蜀王世子。
从而开启了‘搅动天下’的第一步。
池萦之站在廊下,仰望着山雨欲来的阴沉天空。
搅动天下有什么好处?
她连陇西王府都不想搅动。
此行临出发之前,她哥哥半夜醒来,遣人递来了纸条,向她索要能够调动世子院里亲卫的令牌。
池怀安的意思很明显,要借着她人不在平凉城的机会,把府里的庶弟除了,一举绝了后患的同时,还不会落人口实。
她看完了纸条以后,也是一把火烧了。
在剧本的后半段里,自己跟蜀王世子是有那么七八十章的对手戏的。比不上太子爷的六百章大戏,但也不算少了。
剧情线的起点,从今天夜里私自放走了蜀王世子开始……
为什么会夜里放走蜀王世子,原因是早上陪同沈梅廷去后院探险……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的池萦之,在驿站里四处漫步了整整仨时辰。
估摸着时间过了晌午,沈梅廷那货该撑不住回去吃午饭了,她这才转过身来,踩着高齿木屐,哒哒哒的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
叮铃~叮铃~
手腕处的金铃铛细微地响动着。
才走过十几丈外的长廊回转处,横次里却伸过来一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轻佻地往上一抬。
陌生清朗的年轻嗓音笑道,“这位想必便是昨日随着陇西王世子前来的美人儿了?今日一见,果然风采慑人。”
通身气派打扮、浓眉大眼的少年世家子披着贵重的貂皮披风,矜持地从走廊转角处踱步出来,“敢问美人芳名?”
这时候,池萦之身后跟着的王府亲卫才震惊地冲过来,粗鲁地打开了折扇,把突然出现的年轻世家子推搡到旁边去。
那年轻人也震惊了,咕哝着,“不会吧,陇西王世子如此护食?我连美人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着呢。”
亲卫统领冲过去挡在池萦之身前,黑着脸正要喝骂不知何处钻出来的大胆恶徒,池萦之眼尖看出了几分门道,抬手挥退了众人,视线落在青年腰间蹀躞带上悬挂的玉佩上。
那是一枚色泽莹润、质地上佳的半圆形玉玦。
池萦之从袖中摸出随身的素色暗花锦袋,拉开袋口,从里面拿出一枚同样色泽形状的半圆形玉玦来。
对面那年轻人看得分明,大吃一惊,缓缓张大了嘴巴。”你……”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本能地换了个称呼,“阁下……”
“免贵姓池,蒙今上谕旨册封,忝列陇西王世子之位。”池萦之过去拉起对方腰间的玉玦,两块玉玦严丝合缝地对上了,验明正身。
她露出了笑意,满意地说,“阁下想必是淮南王家的楼世子了?此次上京前,不知令尊是否与你提过?你我两家乃是世交。家父与令祖父交好数十年,当年乃是歃血而盟的兄弟。”
“是、是我,在下楼思危。家父……提过的,提过的。” 淮南王世子楼思危咽了口唾沫,嘴巴里有些发苦。
面前气质高华的美人儿不仅是个男的,居然还他妈的是陇西王世子本人。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操蛋的事吗。
还真的有。
想起了临行前自家老爹严肃的神情,私下里的耳提面命,楼思危往后退了一步,把之前的那点旖旎心思全扔去了爪哇国,对着面前相貌气质无不合胃口的美人儿,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池小叔。”
池萦之淡定地抬高了手臂,摸了摸面前青年毛茸茸的脑袋,“大侄子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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