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蛋,好好看清楚那男人的嘴脸!

探出眼,透过前窗的淡淡月光能看到,屋里那人生得极为高挑,背影笔挺。

那人久驻于床前,似在凝望着床上那团被子,许是夜色昏暗,将被子当作钟白了。

潜山帮尽是女子,唯有大师兄和闻余两个男人。想到这,再看时,那背影似和脑海里的人重叠了起来……

屋里的人默了许久,缓缓开口,似在对床上的空气道,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小白,等我几日,待月圆之夜,一切就能见分晓了。”

窗外探出的那双五黑瞳仁急剧缩小,她微微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声音还有几分孱弱,他轻缓道,“小白不是最喜欢看神仙本子吗,日后,小白就看师兄,好不好?”

冷冽的夜,那低沉的声音温柔得似一汪初春融化的湖水。

那人再在床畔停留了一会,只静静凝望着床榻,并未有其他举动,踏月离开。

只片刻,钟白捧着簪子回到屋中,再见,已是满目欢喜,只觉得满腔委屈都叫人轻轻柔柔地吹散了。

而身后的幽光盈盈落在窗口,赤红鸟瞳锐利捕捉到了远处树梢上的人影。

那人似也正盯着此处,四目相对间,藏在暗处的人倨傲地勾了唇,翩然掠去。

仙鸽气得直跺脚。

可恶,可恶!!

又叫他给骗了!

这男人来时,分明是抱着掳人睡觉的想法的!!

*

翌日晨,村里王婶在小楼外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有人开门,便上前敲了门,过了许久小姑娘才来开门,却见人面色憔悴,眼下乌青。

王婶疼爱道,“小姑娘啊,昨晚何时睡?气色怎么这么差?”

钟白倚在门框边,神志还没归位,含糊道,“还行,丑时……”

“丑时!”王婶惊呼一声,说时,人提着几筐青菜萝卜进来,“你不要命啦!”

“王婶,您这是做什么?”钟白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些。

“帮主说,你们再过几日就要走了,我就想来送点吃的给你们当行囊,不知道你们这,吃不吃得惯。”

王婶放下几篓子东西,憨厚笑道:“我看你这小姑娘,生的水灵灵的,就叫我想起了我的女儿,她一出生,也有你这么黑的头发,浑圆的眼,好看得紧。”

钟白接过王婶递来的木篮子,掀开上头麻布,炊饼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咧嘴喜笑道,“那您女儿呢?”

屋子里陡然沉静下来,钟白抬眼,便见那布满褶皱的黝黑脸上,神情有些变化,嘴角憨厚的笑意不难察觉地耷拉了下来。

钟白心下一紧,知是自己说错了话,慌张道,“王婶——”

“她只活了半日不到。”

王婶垂下混浊目色,“我……我也只见了她一面,连奶水都来不及喂她,她就被她爹和她奶奶一起丢进了……猪笼。”

王婶嗫嚅了下嘴角,似是说出最后两字,对她来说是人间酷刑。

老人站着时,较钟白矮了一个头,她仰着头,一双浑浊的微微泛青的瞳仁紧紧盯着钟白,那常年事农活的手黝黑而粗砺,她颤抖地抬着手,想描绘刻画出女儿的模样,却又觉得冒犯地缩了回去

钟白心中震撼,拉老人到桌边坐下,白皙的手攀上老人的掌心。

“所以,您才来了这潜山帮生活吗?”

王婶捧着女孩的手,有些不敢触碰,只小心翼翼地看着,点了点头,“我们这潜山帮的女子,多是可怜人,你知,那天天和我吵架的蔡婆子,她啊,年纪轻轻守了活寡,靠给人挑粪养孩子长大,给娶了儿媳妇,本以为能安享晚年了,却被儿子儿媳打断了腿,丢到山谷里自生自灭,若不是叫帮主发现,并带了回来,早就喂了狼咯!”

“帮主……”

钟白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角,再往前凑近了些,“王婶,你可知道,帮主是为何来了这里?”

王婶摇头,“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只记得听人说过,帮主似是叫一个负心汉抛弃才来此处的,初来的几年格外消沉,也就这两年,她的脸上才有了些笑。”

……

一番交谈下来,潜山帮上下的故事都叫她知道了个透彻,听完,钟白唏嘘不已的同时,也对洛长非肃然起敬。

如此放弃了万人宠爱的生活,独自来到这潜龙谷,开辟屋舍收纳可怜人,谈何容易。

*

接近正午,钟白拿了王婶送的炊饼去寻大师兄他们。

日头正旺,才走至门外,她便听到了里头粗重的喘息声。

闻余的声音中蒙着些许不安和慌张,“大师兄,我也没用力啊…”

另一道声音虚弱道,“你再用力点……怕是要给我准备棺材了。”

钟白连忙推门进去,只见男人半解衣袍,面色煞白,豆大的冷汗从他额角滑落。

鲜红的纱布染红了水盆,触目惊心。

钟白拿过闻余手里的纱布,把饼往他怀中一塞,“我来吧。”

闻余无辜地啃了口炊饼,心想自己真没用力啊。

昨日来得急迫,又灯光昏暗,故而看得并不真切,现下日头正盛,明亮的光透进屋子,将男人流畅精准的肌肉线条衬得分明且诱人。

钟白本还紧张地盯着那伤口,可盯着盯着,目光就不自觉偏移了开去……

“小白?”

“啊?”

“你鼻血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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