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响亮,屋中正在冷眼对峙的二人显然都听到了。

对于同时处在被威胁性命与前途的两人而言,她们的反应,自是惊人的相似。

凤芝的第一反应,便是认为有人在外偷听,继而,她便联想到,事情要败露了,一颗本已惊恐万分的心随着这一声不明的声响濒临崩溃,她只觉手掌中的汗液即将掠过手缝,滴落在砖地之上,她死死捏住拳,不叫汗流淌下来,十指已快要嵌入皮肉之中,但此时的她,早已感觉不到了痛意。她反复思忖到底是谁夜半三更听人墙角,但只要那人没有闯入,她就还有机会翻盘。

凤芝小心看向梅香,梅香神色,也是同样的惊惧,只是二人惊惧的,并非是同一处缘由。

“喵”,声音再次从外间传入。

猫叫声。

伴随着这声猫叫的,是又一颗石子的掉落。

怎会有如此惊心动魄而又颠荡起伏的时刻,悬起的心吊着的胆,均沉沉掉落进肺腑之中,重新归了位。

这感觉就像是心先是被人掰开又揉碎了,放在脚下反复碾压,而突然之间,又毫无征兆被小心拾起,平展地拼凑在一起,被人呵护备至。

“你又怎知,只凭公子权势,便可找到幕后之人?”

“我想你已然忘了身份尊卑,不如让我再来提醒你一番,他是侯府嫡子,他父是肃毅侯,想必他们的威名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肃毅侯掌管北睿六成兵力,盖世武功,勇冠三军,世人皆称之为战神,其威名也仅在当年的雍靖公裴显之下。而公子也是天生的骁勇,是朝野公认的少年战神。他日承袭爵位之后,功绩只会比老侯爷多,却不会逊色于其父。”

凤芝目光轻蔑地扫视梅香全身,进而说道:“而你,只是低贱的下人,平日里连门都没有出过几趟,更别说是抛头露面了,你觉得除了这院中之人,谁还会有那个闲工夫指使你做这些事情呢。也许你会认为,如今你所做之事,来日能助你高升,自此压我一头,日后便可以肆意报复于我了。是吗?但你也许忘了,人世间的事,有些时候难说的很,你越想要得到的,最终都会变成空梦一场,任你如何费尽心力去求索,都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你为人棋子这么久的时日,竟从未怀疑过这其中的利害,也从未为自己的前途与平安担忧过,还傻傻地等待着好梦一场,你让我明白了,为何要挑选你来做这枚棋子,毕竟简单好用的东西,谁都喜欢。其实指使你的人是否想置我于死地很难讲,但想置你于死地,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看到梅香不可置信却又深信不疑的阴鸷眼神,阴寒而绝望。

“你若做好了,他自是高兴除去了我,可是府宅之中凭空没了一个人,主君和大娘子会置之不理吗,如若硬要推出一个罪魁祸首出来,你觉得最终会是谁顶了这个罪名?奴婢妒忌戕害他人,可是要被棍打三十,逐出府去的。相反,若你做的不好,你便会白白替人顶了罪名,做一只乖巧的替罪羊,等待宰杀。最终带着只属于你的恶名及所有的秘密到地下去寻阎罗王。而我能做的,只是某天托梦给孟婆,叫她给你的汤水调的更加爽口些。毕竟没有人会去管一个弃子的死活。”

梅香的汗水已然湿透了衣襟,冷汗愈发不停地从两颊滑落。脸已变得铁青,唇已更加惨白,脸却愈发滚烫。她无法相信方才那番话是出自一个婢女之口,也无法相信,自己已身处如此的境地之中,却还未曾察觉这阴毒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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