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贤问道:“大哥哥,你说我们这样的家中,养得出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孩子吗?”容修不知她要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明贤继续道:“我们并非天上的云彩,生来就在地上。贺兰家不是四大名族,但也身在士族,不必终生劳作于焦土。我们本生在淤泥之中,只要不死,不管如何都是不可能永远留在泥中的。既非莲生,从淤泥里长出,也不可能半点不留泥痕,大哥哥若觉得身负的泥团太沉,那我们便长慢些吧。哥哥你是贺兰嫡系长子,无论是在四轮车上,还是驾彼四牡,都比这天下许多数的男子出色太多,哥哥莫要妄自菲薄,这一切既是你应该的,也是你必须的,更是你值得的。”

容修的影子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留在地上,明贤的话让他想起了一篇《棠棣》。过了很久,他没有正面回应明贤,只笑道:“不愧当初叫你作“嘉言”,大妮说的话,我是最爱听的。”明贤道:“那大哥哥今日饭后替大妮去看看小弟好吗?小俊他长得可快了,一天一个样子。”

容修自己移动四轮车走到窗边,看着模糊的天光,笑道:“好。”

明贤避开正门从侧门走近祠堂。她找到老管家,凌霄把提来的食盒送上,老管家连忙给三姑娘请安。明贤让他收下食盒,顺便和他说了几句。

“怎么让管家亲自来看着?”

管家道:“应该的,旁人怕不知道分寸。”明贤问:“阿耶可说了,要把容保哥哥关到什么时候?这三叔可是陪着一起跪呢。”管家看了看左右无人,才悄声道:“老爷吩咐,跪出病来才让放。可这三老爷着实让老奴为难。”

明贤没想到贺兰新下了这么狠的令,惊讶道:“不是都鞭笞五十了吗?怪不得。”又想了想给官家支了招:“劳烦管家给三老爷说,阿耶有了新的定夺,只请他换身衣裳去见。叫人拉着他香汤沐浴,吃顿热饭,再熏些助眠的香,三老爷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享受上了便不会再回来陪儿子受罪了。”

管家欠了身,对三姑娘道了声谢。他一个奴仆,就是有想法没不敢轻易对三老爷做些什么,三姑娘这么说也算是给了他几分胆色。

“跪出病来?是为什么呢?”明贤独自回味,才发现凌霄在边上走神,便叫了叫她,见她回过神来才走回去。

凌霄在路上问道:“曹嬷嬷不是说要递个消息请大公子把谢家公子叫来吗?”明贤却道:“他们不知道大哥哥如此失神正与谢府来信有关,何况眼下这样显然是阿耶早有安排,家族的事阿耶不会轻易抛下,必然思虑周全。上回十一公子来访,他二人必定早就有了联系,连着的还有六公子等兄弟,我们又何必插手?”

凌霄不解问道:“大公子腿疾多年,今日是还在为此事介怀吗?”明贤道:“光说一宗事你就明白了,你我都是时常在马场里玩的,若从此再也不能自在骑马,反被拘在一小小四轮车上终生,是不是后半生都少了许多乐子?何况——”明贤沉吟道,“对大哥哥来说,腿伤牵扯太多,终生的残疾会毁了人一生。”微风吹动后颈的碎发,凌霄的心也隐隐被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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