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片刻,起了夜风,城阙上的旌旗凛冽作响,张亮不停向定鼎门内侧眼瞟去,似乎还有急事要办,这正好应对了李君羡的猜想,正欲托辞入城,却听张慎几热情道:“都督今日等候五郎许久,如今夜已入深,还是由末将护送王妃与五郎入城吧。”

闻言,一旁默自等候许久的阎婉近前施礼道:“今日本就贪恋途中美景,延误时辰,让都督及诸位等候许久,实在过意不去,若再让张参事护送入城,便折煞婉儿,日后家父知晓,必然责怪婉儿不知礼数。而且现夜已入深,若由张参事护送婉儿去延福坊,恐搅扰了殷先生,今夜婉儿且与五郎去其立德坊安住歇脚即可,张都督、张参事、崔家郎君也尽快回府休息,来日婉儿与五郎工在立德坊公侯诸位大驾,再行道谢。”

言罢,余光看向李君羡,只见他频频点头应是。

那崔登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忙附和笑道:“张……都督掌管一州要事,今日在……此守候一日,想来也乏了,不……妨由崔某代劳,护……送王妃与五郎入城。”

“如此……倒是慢待了!”

“诶!都督此言差矣!”李君羡搭手张亮,目光诚然,“一朝之臣,共事圣人,何言两家话?且快入城吧,想来王妃也乏了。”

“哈哈哈!五郎所言在理。一同入城,一同入城。”

嬉笑间,几人结伴踏步入城,护城将士与宣义坊都卫也是紧随其后鱼贯入城,向洛阳宫东城宣仁门东面的立德坊行去,那里正是鲍伯帮李君羡提前筑建一年的府邸。

或许是被二人热情所感,张亮执意护送到了横跨洛河,直面洛汤宫,由铁锁钩连大船而成的三座横桥①,这才依依道别。

原本前去北郭城的立德坊,应走洛河最中间的中桥,隋时也叫立德桥,只因此处水势湍急,急湍百余步,从隋时起修筑数回,皆为水势所毁,从无过两年之说,只得断断续续以浮桥勉强供应两岸坊民生活。

不巧,前几日的连阴雨激起水势,又将中桥吞毁,浮桥至今还未搭建完成,如今南北郭城坊民想要互通来往,只得绕步脚下这三座横桥,十分不便。

拒载,浮桥之事,直到洛阳退出古代政治舞台,一直都因水势问题,从未曾彻底解决。

过桥绕步洛汤宫,到了立德坊三进的宅院,送走热情的崔登,阎婉迫不及待追问道:“五郎既有三敬之豪言,何不早些抵达,于洛阳权贵面前彰显,却要在寂静无声下,只对张亮言说?”

“这不还有崔登也看在眼里吗?”

“何以?”阎婉越发不解。

却见李君羡煞有其事道:“所见与所闻,不可同日而语。”

不愧是观音婢为儿子挑选的妻子,简单一句提醒,阎婉煞时明白了李君羡的用意。在此之前,洛阳权贵们少有见过李君羡真容之人,不免相互打听,好奇前去定鼎门迎接,实为一窥其相。

而李君羡却反其道行之,刻意拖延不见,看似在张亮面前置下豪言,实则借崔登之口,将自己豪言,传达与洛阳权贵耳中。想来无需一日,李君羡形象就在洛阳权贵心中树立了起来。

加之众人本就认为他此番来者不善,私下议论时,好奇与不解,自是盘踞心中,迫切想要于五日后的宴席,一睹李君羡真容。而如此一来,原本被动的李君羡,就演变成了反客为主。

正惊奇其人虚怀若谷,但见夜色中邱定、任飞急急折返回来,喘了口气,拱手道:“回禀明公,张都督、张参事与我等道别后,快马去了明义坊。”

“所见何人?”李君羡好奇道。

这时,阎婉才反应过来,适才张亮眼中为何神色匆匆,但听任飞回道:“因坊中有都督府护卫,不敢近前打探,只知是为女子出门接应。”

暗自颔首,李君羡脱口道:“且先入府,一问鲍伯便知。”

1横跨洛河三桥,隋时筑建,最初为浮桥,由铁锁钩连大船而成,唐贞观十四年(640年),朝廷意识到洛阳的经济重要性,组织石工累方石为脚,改建成石础桥,最南端为星津桥,中间为天津桥,最北端为黄道桥,其中星津桥在一段时间内亦称之为皇津桥。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