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光越发黯淡,或许是昏沉的环境影响,屋内的两人只觉心头也被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可是说不通啊,方兄弟。”
良久之后,袁震旭从思虑中挣脱出来,开口道,“假若那异族当真可以夺取被替代者的所有能力资质,那为什么在伤兵营里,它不直接选择那些踏足仙阶的弟兄为目标呢?”
“嗯,这算是一个疑点,但也不难找到解释的缘由。”
方亦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口推敲道,“或许是,他没有把握毫无声息地制服一名修士,又或许是,他吞噬并消化不同个体的难度有差别……毕竟当时的情况下,为了生存下去,各种选择必须追求稳妥为上。”
“嗯……咦?且慢。”
袁震旭忽然抓住一个疑虑,“若他是这般求稳心性,那当夜他在高台处,想要暗算我的举动就有些说不通了。他直接趁乱逃离不好么,有必要冒险刺杀我?总不会是看我像是好捏的软柿子吧?”
方亦心神稳固、处变不惊,没有被袁震旭落过来的怀疑目光引起波澜,正准备好好糊弄一番、撇清干系,却听——
“那名异族的目标是你!”
袁震旭毫无迟滞地断然说道,“他将你看作是一名工匠,因而错判了你的实力。不仅如此,你的价值在他眼中,没准比我更重……是了!我知道了!关键,在于你的身份来历——”
方亦眼角无法抑制地跳了下,呼吸放缓……
“——青崖山院的仙徒!”
袁震旭捶手道,“假若前面的推论没错!一旦他替代了你的身份,从你身上得到的种种利好之处且不提,单是修真院仙徒这个身份,就是个最为便利的切入点,能够让他彻底摸清我人族的底蕴和命脉!”
“唔……”
方亦抹了下脸、暗暗吐一口气,而后认真地思量片刻,回应道,“听起来,大人你是把那名异族看作是外族势力派出的探子?”
“怎么?难道这不是最大的可能吗?”袁震旭反问道。
方亦敲打着灵台沉吟不语,心里对袁震旭的判断生出赞同。
赞同,而非认可。
认可,需要足够的证据支持,而赞同,则是出于智慧生灵面对非我族类的必要警惕。
在这种层面上,袁震旭的兵家思维确实比他更具敏锐,也更加谨慎和防备。
除此之外,不得不说,那名异族觊觎修真院仙徒身份的解释,也确实很有道理,足以成为它做出袭击方亦决断的推动因素。
“从这个层面来看,那些世家宗门以及他们背后的黑手,想要截获那异族的意图用心就越发险恶了……”
方亦和袁震旭对望一眼,都没再说话,从各自的角度出发,陷入了推敲思索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方亦的灵台位置又隐隐作痛起来。
外头有正在靠近的气机,触及了两人并未刻意展开的知机边界,令他们几乎同时回过神来。
下一刻,一个人影推门走了进来。
正是那位名为“王少攸”的年轻参将,他眼底蕴着难羁的宝剑锋芒,龙行虎步,将当下日暮西沉的意象都一扫而空。
“方兄弟。”
先向着方亦点头致意了下,王少攸随即转向袁震旭,“旭哥,按照你的意思,都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送那些人上路。”
“嗯?!上路……”方亦后心一紧,眯起眼睛,露出戒备之色。
“诶诶诶,提醒过几次了,你说话别老这样一板一眼的……多让人误会啊!”
袁震旭冲王少攸怪责了句,哭笑不得地转向方亦解释道,“方兄弟别误会啊,是这样的……我呢,好意分派弟兄,准备把这些日子被扣押在栖所里的众人,一个不落,统统护送回他们该去的地方。除开是为了弥补给他们带来这么多天的不便,也是为了表彰他们在协助我青胄军、抗击‘贼匪流寇’之战里,所提供的种种帮助!”
说到后面,他本该严肃庄重的脸上,开始克制不住地流露出奸猾狡诈的得意神情。
“……”
方亦挑眉斟酌了一阵,饶有趣味地笑起来,回望向袁震旭感叹道,“大人真是好算计啊……乍看是拖人下水、虚张声势,深想一层是扰乱视听、掩护暗子,细细品味又透着挑拨离间、浑水摸鱼的意图,但若拨云见雾,则分明还留了一手堂堂正正的耀武扬威、震慑宵小。啧啧,普通人的谋划能到第二层就不错了,像大人如此这般,计之深远而又环环相扣,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少攸,你听听、你听听!”
袁震旭满脸感动地指着方亦,对自己的副手参将道,“什么叫见微知著、洞若观火!最难得的是,还说得这么中听,简直深得我心!你有空多向方兄弟好好学学,只要能有个三四成功力,你旭哥我平时也不用总孤芳自赏、胸臆难抒了。”
“……”
“……”
方亦和王少攸齐齐打了个寒颤,翻白眼的力度几乎要掀开房顶。
“咳——”
袁震旭显然也觉得自己用词过分了些,收敛姿态、转口向王少攸询问道,“众人之中,想必没有谁抵触很大,要和我们为难吧?”
“抵触的很多,但都还算识相。”
王少攸生硬直白地回答道,“不过,云羽宗的连成邑想要打个商量,他希望能先把几名子弟送到青崖山院,再独自接受我们的护送和……表彰。咳,此外,他非常有诚意地邀请我们去云羽宗地界做客,说是可以为我们照看疗养那些被异虫寄生过的骑兽……”
“咦?这姓连的有没有弄清状况啊,难不成他是借机表态?云羽宗……有这种早早站队的魄力么?”
袁震旭困惑地挠着耳洞,转向方亦,“方兄弟,你怎么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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