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自然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方亦,只觉得这年轻人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再想起之前被打断的那番交流……

“嗬——嗬——啊啊,呕——”

瘆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断这边的言语,众人急忙将视线、感知都投注过去,只见……

那名青年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阵阵白沫,紧绷的身子也疯狂抽搐起来,在地上的脏污秽物上蹭来蹭去,活脱脱一条被甩到岸上之后,还在努力试图挣脱钩子的大鱼。

按着青年脑门两侧的老者,被带动着哆嗦起来,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而搭着他肩膀的另一名老者身子也摇晃了起来,显出吃力的迹象。

围观众人,哪怕是并无掌握“通感”之术的,也不免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感觉到那两位老者似乎正被拖拽着、往某个深处沉下去。

少年们发出一阵不安的惊呼,其余等人也绷紧了心神,那名青年的女伴则是惊惧地跌坐在了地上。

附近的青胄军兵士虽然没有靠过来,但显然也对这边始终保持着关注,那名姓王的参将揪着胡茬面色阴沉,手中握着的“讯锤”有阵阵涟漪荡漾开去。

“镇静些,不要丢了宗门的脸面。稍后若有意外……传讯给你们师父,让他来此接应。”

云羽宗的连姓中年人对几名后辈略作嘱咐,而后长吐一口浊气,伸手贴在了靠后那名老者的背上,维持住了对方的身形。

有了他的援手加入,情况看起来迅速有所好转,与那名青年“通感连接”的两名老者身形都稳定下来,就连那青年的状态也像是得到了控制,没再太过剧烈地抽搐。

最为可信的,应该是那几位努力保持凝神专注状态,徘徊在“通感”之境界边缘以作观望探知的师匠,他们面上都露出稍微松了一口气的缓和神色。

然而,大约又过了二三十息。

“咯、咯咯——嘎——”

意识迷蒙的青年倒弓起身子,陡然发出一串高亢的嘶吼,四肢比先前更加疯狂地抽动挣扎起来。

按着他头部的老者首当其冲,随即发出一声闷哼,手臂上青筋凸起,让人害怕他会不会把那青年的脑袋给捏爆了。

此外,老者的整个身子被影响着摇晃起来,像是要被无形的飓风卷走一般。

他身后的同伴自然也无法幸免,就连那中年人也出现了身形颤动的状况,像是被一起拖入了汹涌浪涛中,正无法自控地沉浮不定。

那四名少年这回张大了嘴,却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把手相互抓得紧紧的。

而另一边,李昀焦虑的目光还未落向麾下的一众师匠,却已然有几人先后站了出来。

“眼前这一阵仗可谓极致凶险……”

相望片刻之后,其中一位师匠面色凝重道,“那片‘识海’之间越发浪潮汹涌,眼下两位老先生和云羽宗的道友陷于其中,连踪迹也莫测难寻,‘看’都看不分明,想要介入救人……”

他目光扫过几位同僚,苦笑起来,“能依靠的只有运气了。我们几人的水准相差仿佛,谁去都一样,但我年岁最长,你们就别和我争了,省得我琢磨着又想开了,当真动摇退缩……”

另外几人无言以对,都在犹疑之后,默然拱手,给这名师匠让出路来。

“诸位同僚,我去之后,若起不到丝毫用处,你们就别再往里加更多添头了……还有掌柜的,这事若成,你得给我加月钱,若不成……嘿,你也算有了能给出去的交代,抚恤金可不能小气啊。”

那师匠絮絮叨叨地说着,脚步沉重地一路走上前去,“切莫让我家那贱人觉得他男人死亏了,扔下我那岁女儿改嫁……”

尽管神情意态和慷慨壮烈半点也沾不上边,但毫无凝滞的决然身影,依旧令人觉得敦厚高大、如若磐石,只是在前方无形却有实的“滔天恶浪”衬托下,依旧渺小。

气氛憋闷得像是在场间众人身上罩了件泡过水的棉衣,又往他们胸口塞了团乱麻,就在那种“徒尽人事、且听天命”的怅然情绪酝酿快到顶峰之际——

“咳——”

方亦的身影突兀地站到了众人的视线里,“这位大叔,我看……你还是别忙着过去,再等一等为好。”

他用的是那种颇有些轻快的、不合时宜的语调,似乎想要缓和此间众人的压抑情绪,但显然成效不佳……

“嗯?小哥你有何见教?”被拦路的师匠情绪不佳,带着烦怒问道。

“呃,要是我说……”

方亦朝那边中了雷咒般、不住哆嗦的四人又确认了一眼,回过头来用打趣的口吻道,“要是我说,您这加月钱的盼望,可能得落空了,你该不会太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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