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白天,孟星澜向来更喜欢黑夜。

只有今夜特殊,她心生恐惧,觉得天幕像个无底深渊一般,正在吞噬她的希望。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原来的世界?

裴梓归靠着白玉阑干,头高高仰起望向夜空,语速依然缓慢:“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们都是异类。”

孟星澜抖如筛糠,舌根僵硬说不出话,下巴往下压几分,算作点头。

“星星,你十八岁了。无论在哪种文化里,十八岁都是成年人。所以你有权知道真相。”裴梓归难得表现出理智的一面,转过头来严肃看着她,“看起来都是人,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黑夜模糊了他们的脸,相互只能看到轮廓。

“他们的文明程度太低,跟咱们少说差了五百年。我历史学得不好,就这个水平的生产力,差一千年也是可能的。星星,如果他们是人,那我们就是神。如果我们是人,他们只是虫子罢了!”

“哦”孟星澜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怪不得他天天骂人,他是真的看不起这片土地的上的人。

裴梓归显然还没说完。

“我曾经想好好生活,利用才华低调地搞点什么,做个富甲一方的商人。可真的要做什么,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画的画别人欣赏不来,站在街头说书没人愿意听。想来想去读书还行,只好去考功名。哈哈哈,算入乡随俗吧”

“其实我当初日子过得还算有点意思,直到娶妻生子才发现事情不对劲!”他猛地收住笑容,满脸高深,“星星,原来我们是神!没有人能承受得起我们的恩泽!娶妻,妻死!生子,子亡!两遍都是如此!”

他的眼神里聚集太多情绪,语速越来越急:“于是我终于醒悟,这就是成为神的代价!他们只是凡人,他们只是虫子,他们不配为我们繁衍后嗣!星星,我们是来泽被苍生的,注定要做这个世界的王!”他的双手紧紧掐住她肩膀,状似癫狂。

“”孟星澜定定地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知道他是个疯子,没想到竟疯得这样厉害!为了让她也成神,竟擅自作主用红药替她永绝“后患”!

他又狂笑:“哈哈哈!难道不是吗?你一嫁人,丈夫就死了!足以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突然夜空中炸响烟花,“啪啪”两声,显出两朵无比巨大的花形,只一个呼吸那么短暂便终结了璀璨的生命。

孟星澜浑身一抖,目光被西边接连升空的烟花吸引。

裴梓归放开她,转身一手拍在白玉阑干上,一手遥指皇宫凶暴喊道:“狗屁皇族,早晚杀个干干净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抬头远望那个疯狂的背影,在烟花的照耀下更显孤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年爽朗亲切的裴哥哥,救过她命的裴哥哥哪儿去了?眼前的这人是谁,为何如此陌生?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法作任何反应。她不想做神,只想回家。

裴梓归目空一切,在烟花的噼啪声中大声自问自答:“你知道他们有多蠢吗?所有人都认为皇位只能由皇族的嫡子嫡孙继承,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居然连一丝造反的心思都没有!哈哈哈!怎么能蠢成这样!除了姜,姚,姬三家皇族,无人能立国!”

“皇权天授狗屁!”他朝向空中大手一挥,像要斩断什么,“我是神,不受你们的天约束!等着看吧,我一定缔造比现在昌盛千百倍的王朝!”

他骂得累了,大口大口喘气,弯腰弓背,突然转头温柔问道:“星星,我来创造历史,你来见证历史,好不好?”

“好”她吸吸鼻子回答,端庄笑着。

裴梓归哈哈大笑,心满意足。过了一会儿,又像个邀功的孩子,兴奋地问她:“烟花!好不好看?小笛就很喜欢烟花!我说过要给你一场永生难忘的生辰!这是特意为你放的,喜不喜欢?”

孟星澜眨眨眼,迎着风特别真诚地回答:“喜欢,我最喜欢烟花了!”

这场烟花不止他们看得到,全太京的百姓都能看到。往年只有重大庆典时才燃放烟花,今日不年不节的居然有烟花看。

春风正暖,夜空浩瀚,看烟花的好时节!

谁会不喜欢烟花呢,辉煌华丽,绚烂夺目。如盛开牡丹,如万盏灯火,一串串接连升起,灿烂后又像流星一般拖着长长尾巴在夜空中划过。

吴娇站在清旷院的庭院中仰头笑看烟花。上官霁给她披上大氅,她谢了一声感慨道:“也不知是谁家有天大的喜事,这么舍得下血本,半个时辰了烟花还未停。”

“你喜欢烟花?”上官霁站在她身侧,也仰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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