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融恐席间言多必失,推说自己年迈齿松,又甚感疲惫,只想吃些清粥小菜、早些歇息了。

雄州客馆的饭桌上,便只宗泽、邵清、姚欢三人。

其实,上辈子始终奔波于出差途中的姚欢,对大宋王朝的雄州,并不陌生。

就是千年后的河北雄县嘛。

雄安新区,曾经的市场热点,股市里,雄安概念板块的个股,连续六个涨停板起步。但不久,机构撤离,无数散户成为绿油油的韭菜。

此刻,食桌上摆着的几盆佳肴,其中一道便是用韭菜做的。

宗泽脑门上挂着的“生人勿近”四个字,好像终于卸了下来,说话也不再冷冷地惜言如金。

他乐意为自己看得上的客人,介绍雄州美食。

“本地湖泊星罗棋布,雄州城内,便是寻常民户,做出一桌全鱼宴亦不是难事。几位先尝尝这道鱼鳞冻拌韭菜,鱼鳞不花什么钱,春韭也是要多少能割多少,故而此菜,穷苦之人,也吃得起。”

姚欢与邵清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

别个请客做东,就算不吹嘘酒菜是仙葩琼浆,也不会往廉价里说。这宗泽却当真耿直。

或者,更准确地讲,宗泽心里好菜的标准,大概就是又美味、又能令底层百姓负担得起的吧。

姚欢夹一筷子品咂,只觉得这用鱼鳞熬汤冷却的凝冻,比猪肉皮冻更滑溜柔软,保留了隐约如鳜鱼鲈鱼腹背肉的原鲜,又叫姜末、米醋与芝麻油压住了淡水鱼的土腥气,再与切得细如葱花的新嫩韭菜拌了,滋味的层次十分丰富。

可惜此世还没有辣椒,否则往这醋拌韭菜鱼冻里撒一勺老干妈,像口水鸡那样做成口水鱼冻,吃起来,应更为过瘾。

宗泽又指着另一道冷食拼盘:“这是烟熏泥鳅与炸水虿。水虿你们可晓得是何物?”

姚欢一脸懵,邵清却不陌生:“是蜻蜓的幼虫吧?滋味不错。”

姚欢诧异地望向他,邵清浅笑着解释:“在边关打西夏人的时候,一路急行军,粮草哪里说够就够的。我跟着兵士们,吃过各色野菜,也吃过各样虫子。”

宗泽闻言,目光中越发显了敬佩之意,对邵清连称呼都变了:“邵贤弟,宗某虽是个文官,向来也一直在读兵法,有时长夜对月,亦会想起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这样的诗句。对了,雄州瓦桥关,从前正是杨延昭杨公戍守的。”

杨延昭,就是宋初名将杨业的长子,后世话本、戏剧、小说等文艺作品里“杨六郎”的原型。

杨家将,当年抗击的正是辽国。

姚欢不动声色地觑了邵清一眼,果然见他去夹鱼鳞冻的筷子,兀地滞于空中,。

然而宗泽,似乎并未耽于执戈戍边这样血气澎湃的意象,他很快话锋一转,道:“但若有息边安境之策,兵戈不兴亦是好事,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正说话间,客馆的小伙计来报:“宗监司,有四五个辽国小商贾寻到此处,请求见君一面,说是监司于他们有恩。”

宗泽“哦”了一声,定神略忖,显是想起什么,向对座的两位拱手道:“抱歉,宗某去看看就回来。”

这馆驿给客人用膳的小屋,正对着大门进来的院落,邵清和姚欢透过窗户望出去,只见几个辽商被引进院里后,扑嗵嗵就向宗泽跪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话。

姚欢用极低的声音问邵清:“他们说的什么?”

邵清正色听了一阵,道:“这几人,似乎没有买公引,偷偷地在雄州贩货,正在感谢宗监司还他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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