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知道江宛失踪后,哭了一夜,烧了一夜,病刚好,就说要去上课,还非要带着蜻姐儿不可。

沈望也同意了。

所有人都默许了阿柔和蜻姐儿的形影不离。

京城的其他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江宛失踪的原因。

这些谈论偶尔也会被阿柔听见,这个小姑娘就会用谁看了都觉得心疼的表情抱住蜻姐儿。

余蘅来看过她们几次。

阿柔不赶他,也不太在乎他,自己练字看书,也教蜻姐儿识字。

余蘅也不说话,就静静坐在某一处,像快石头。

但是有一天,这个石头看起来很难过。

阿柔想了想,第一次主动和他搭话:“你难过什么?”

余蘅一惊,他不懂怎么和小孩打交道,一时手足无措,但又想到江宛曾经和他说过,跟小孩说话也没什么难的,把他们当大人就好了。

于是余蘅道:“皇上教训我了。”

阿柔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怎么教训的?”

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模样,跟江宛可真是一模一样。

余蘅就跟她说:“皇上给我赐了个字。”

“就是李白字太白的那个字吗?”

“对。”

“你不是有字吗,你爹给你取的,不畏浮云遮望眼,我还记得呢。”

“是啊……”

“那你喜欢皇上给你的字吗?”

余蘅摇头:“不喜欢。”

阿柔遗憾道:“那你以后不能叫遮望了吗?”

余蘅纠正她:“是望遮。”

蜻姐儿忽然软软喊道:“望遮。”

余蘅便笑了:“我还可以叫望遮,你们都可以叫。”

“那皇上想叫你什么?小猫小狗吗?”

她跟圆哥儿吵架了,就会说圆哥儿是最臭的小狗。

余蘅笑了。

孩子的世界总是天真的,以为难听话只有骂人这一种,却不知道有些暗地里的龌龊,更令人作呕。

当时皇上把他叫进书房,说:“弱冠之年该有个正经的表字了,朕看学臣二字便很好。”

计相也在,闻言道:“学海无涯,俯首为臣,寓意是极好的。”

可计相知道,皇上不是这个意思。

余蘅自己也知道。

学臣——学着做臣子。

若是认了这个表字,便是认了一生的恶心。

这是敲打。

在赐字之前,他问过江宛的事,也着手在查,这在承平帝来看,大约是挑衅。

但余蘅不在意,这些年他受的猜忌也不少,但承平帝顶多也就冷着他,或者恶心恶心他。

别的,一应没有。

有时候他甚至巴不得有,他巴不得太后不要抱着他哭泣,而是干脆刺他一剑,他巴不得皇上给他按个罪名,让他去死,也不要受这些阴毒的攻心之计。

“望遮,望遮,望遮。”阿柔看着他,“我们都叫你望遮,不叫你的那个字。”

听她这样说,这件事竟然也不算个事。

没人叫他学臣,那这两个字与他便无干系。

余蘅怔然望去,然后笑了:

“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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