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清觉得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涩涌入口中,她不想喝,下巴被人捏着,强行灌了下去。她用力咳嗽了两下,睁开眼睛。刚开始眼前的人有重影,然后慢慢定格成梅令臣。

其实看这个人的面相,应该是很难相处的那种人。她上次在街头看相,那个看相的先生教她,唇薄,鼻梁无肉,颧骨高的人通常都比较无情无义。啧啧,这个人居然全占了。

梅令臣克制地问:“好些了吗?”

苏云清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他的怀里,连忙退了出来。

“我们怎么到药铺来了?”

“小姐刚才晕过去了。”采蓝解释,“所以我们先到药铺来抓药。大夫不在,多亏了……这位幕僚先生。”

苏云清嘴里还是一团苦味,但头疼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刚才看到那个泥娃娃,想起过去的事了吧?说来也很奇怪,之前,她除了做梦,很少会在白天的时候突然想起过去的事。

“没想到先生还懂医术。”

“只是看过几本书,略熟悉草药。”梅令臣把药碗放下,“若觉得身体不适,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休息。”

“多谢先生,我没事了,先赶路吧。”苏云清站起来。她不喜欢药味,心里很排斥。大概是醒来那阵喝得汤药太多了,现在闻到就有点反胃。

他们走出药铺,看见外面站着好几个壮汉,各个人高马大,腰上佩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梅令臣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把苏云清护在后面。

镇子的街道小,过路的百姓看这个阵仗,都躲得远远的。

采蓝问道:“你们是何人?”

“我家殿下有请。”一个壮汉面无表情地说。

殿下?梅令臣看到他腰上的牌子,有个“福”的刻字,马上就明白了。

“你们先去马车上等我。”他镇定地说完,就跟着那群壮汉走了。

采蓝扶着苏云清坐上马车,苏云清不放心地说:“采蓝,你要不要跟去看看?我总觉得那帮人不面善,先生会不会有事?”

采蓝也看见了壮汉的腰牌。她没想到福王殿下居然会出现在西州,而且他们一出寿阳就被盯上了。福王身边同样是高手如云,她去与不去,都改变不了什么。

“先生应该有办法应付,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苏云清也不明白对方的来历,盲目前去,可能还会添麻烦,就乖乖地坐在车上等了。

那边梅令臣跟着大汉,走进了街边的一家茶楼。茶楼离药铺并不远,几步路的距离。一楼只有几个跟壮汉相同服饰的人,显然这里已经被包下了。

壮汉带着梅令臣到了二楼的雅座。

这个茶楼很小,二楼的雅座也不过是弹丸之地,一目了然。有个人站在窗边,个头中等,穿着锦绣宽袍,头戴金冠,周身贵气逼人。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眉眼俊俏,手里转着两颗羊脂玉球,邪魅地笑:“梅大人,别来无恙。”

梅令臣跪在地上,“臣叩见福王殿下。”

“起来吧。”朱启洵又转过身看着窗外,“刚才本王站在这儿看着,跟梅大人在一起的是那个金陵的小美人吧?你不是休了她吗。”

梅令臣的手在袖中握紧,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梅大人不用紧张。本王可不是太子,见到个美人就色令智昏,拔不动腿了。”朱启洵慢悠悠地走到梅令臣面前,“本王对你说的要把太子拉下马的计划,很有兴趣,所以特地赶到这里来。不过你不是一直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吗?怎么咬起自己的主人来了?乱咬人的狗,本王也不一定敢要啊。”

朱启洵和他的随从都放肆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十分刺耳,好像将人的尊严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这是高高在上的福王,母亲郑贵妃深得帝宠,拥有跟太子一争的底气。所以他足够狂妄,也有足够的野心。

“太子辱臣妻。”梅令臣只说了几个字。

“本王以为你梅令臣就是一条听话的狗,太子看上你的女人,你就会乖乖把人送去,讨他的欢心。原来还算个男人啊。”朱启洵拍了拍梅令臣的脸,似笑非笑地说。

梅令臣没有躲,韩信能受□□之辱,这不算什么。

“臣可以助殿下一尝所愿。”

朱启洵收起笑容。他对梅令臣的底细还是有几分清楚的,此人若只会耍耍嘴皮子,断不可能让首辅张祚暗中收为学生,并且多方教导和维护。张祚那老狐狸,看人从来不会走眼。

“你到西州之前秘密见过朱承佑,难道不想帮他吗?”

“朱承佑掌握潘毅和东胜军,也是为了对付太子,但是他难成气候。普天之下,唯有福王殿下,可与太子一争。”

朱启洵受用,说:“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

“臣听说土默特部内部已经分化成两派,互相争斗。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都渴望能得到大昌的支持。皇上近来身体连连抱恙,对嗣位敏感多疑。如果殿下能跟土默特部谈妥条件,诬陷太子通敌叛国,意图谋反,加上贵妃娘娘和前朝的推波助澜,太子势单力薄,很可能被废。”

朱启洵转了转手中的玉球,“我那太子哥哥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你这法子行得通吗?”

“殿下莫非忘了先帝时的国本之争?如果太子即位,您和贵妃娘娘必死无疑。”梅令臣说,“皇位之争,本就是生死之争。如果太子反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杀了,永绝后患。”

朱启洵盯着梅令臣看了会儿,忽然仰头大笑,“好,本王就喜欢你这种直白又心狠手辣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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