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蓝不像采绿,话本来就少,所以她沉默,苏云清也没在意。
走出一条巷子,苏家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已经能看见了。
采绿在门边的走廊等着,看到苏云清和采蓝平安地回来,连忙迎过来,把厚重的棉氅子给苏云清披上,“小姐,冻坏了吧?事情办得怎么样?”
“很顺利。”苏云清往手心里呵气。
“苏老爷的事情,小姐比苏家人都上心。”采绿小声地嘀咕。
苏云清对她笑:“我勉强也算苏家人,苏家上下对我那么好,总是要报恩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苏家有了一种归属感。大概是苏聪的那声“三姐”,让她心甘情愿地为苏纶奔波,不惜以身犯险。她在这世间没什么亲人,更是个无根之人。所以一旦旁人寄予了温暖,就想牢牢地抓住。
晚些时候,等采绿伺候苏云清睡下了,关上房门退出来,站在外面的采蓝对她说:“你照顾小姐,我出去一下。”
采绿点了点头,采蓝便飞上房顶,三两下就没入了夜色里。
采绿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微微出神。采蓝并不是江宁织造府出来的,而是她们到了梅府之后,公子安排来照顾小姐的。
没有人知道采蓝的来历,她自己也从来不说,只是一身的武功,骑射功夫皆不输给男子。那时梅府的内宅,有两个妈妈私下刁难采绿,被采蓝挂在房檐下两天两夜,那之后梅府的人都不敢再轻看她们了。
苏云清离开梅府的时候,采绿以为采蓝会留在那儿,谁知她竟跟着一起到了西州。
有采蓝在,至少没人敢欺负她们了。
*
在寿阳县的长街上,有一家合福客栈,是整个寿阳最大,最干净的客栈。客栈的二楼都是客房,靠角落的两间是上房。
其中一间没有亮灯,另一间从窗纸上漏出微弱的光。
屋中的窗子临街,凭窗眺望,长街上因为中秋节而挂起来的灯笼,排成一条长龙,把街道点缀成一条长河。这个时辰,街上已经鲜有行人,只有敲更鼓的巡夜者。
梅令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很少喝酒,但是酒量奇好,怎么样都喝不醉。今天他很想试试一醉方休是什么滋味,特地找客栈老板拿了最烈的酒。
但一壶下肚,仍是没有醉意。
忽然,门上传来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他道了声:“进来。”
一人推门而入,单膝跪在水墨屏风之外。
“公子。”是采蓝的声音。
飞鱼卫的成员之间有自己传达信息的方式,所以采蓝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何事?”梅令臣声淡如水。
“您为何要跟小姐去北境?”采蓝皱了皱眉头,鼓起勇气说道,“当初是您用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了她,现在又要重新进入她的视线,不会太残忍了吗?小姐现在过得很好,属下……”
那头传来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采蓝知道自己僭越,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我看你是离开飞鱼卫久了,都忘了纪律。我的命令,只需执行,不准质疑。”
“属下知错。”
“稍后,自己去慕白那里领十鞭子。”梅令臣站在窗边,声音很冷,“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可以救苏纶,保你们几个全身而退?那信上所写的字,虽然刻意工整,但绝不是一个长期使用汉字的人写出来的。还有信纸上残留的味道,是土默特部独有的往生花香气。”
采蓝一惊,抬头看向屏风那头朦胧卓然的影子。那群人,竟然是土默特部的!
“属下愚笨,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晋安王。”
采蓝的脑子一下转不过来,怎么又跟晋安王扯上关系?信明明是写给苏家的。
“苏云清跟朱承佑交好的消息,寿阳人尽皆知。对方不让惊动官府,索要的银两又是苏家一时拿不出来的,那么她肯定会向晋安王府求助。只不过同时又有另一封信,想把朱承佑和潘家小姐引到同府去寻潘毅。我便顺水推舟,让朱承佑去了。”
这么说,一切都是公子的安排?恐怕小晋安王还蒙在鼓里,乖乖成了一步棋。
采蓝的确是离开太久了,忘了公子是个怎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论亲人还是朋友,可以为他所用的,绝不会心慈手软。如果当初江宁织造府出事,公子也参与其中,那么……她握了握拳头,不敢再往下想。
这么多年了,她根本看不懂,也猜不透公子的想法。
“寿阳最大的书铺是哪一间?”梅令臣忽然问道。
“叫世德堂,在四喜茶楼的后面。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慕白他们去办。”
“不必了,我只是去找几本书。你回吧。”梅令臣挥了挥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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