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戏楼。

如今整座汴京城已成人间地狱,就连这座北魏都城中的皇宫,都已被蛮子们侵占掠夺,皇帝早已跑得没影儿了。

可是,这京城中独独这么一座戏楼,竟如城破之前一般无二,根本未曾被侵犯掠夺。

这一切,都是因为蛮子中的将领们。

他们早听闻这京城中的戏楼是令人流连忘返之地,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皆常沉醉于这戏楼的戏中,不可自拔。

他们很是好奇,不晓得这戏楼里的“戏”,究竟有何魅力?

他们更好奇的是,这“戏”最为人称道之处,竟是一位由男子扮成的女角儿。

据说,那被人唤作“张郎”的男子,虽不是女子,但在戏台上却更胜女子百倍千倍。

这无疑最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对于这神州大陆的审美很是迷惑。

今日,这些蛮子们来造访戏楼了,他们恭敬至极,神情肃穆而虔诚,很难令人联想到他们就是这几日在城中烧杀抢掠的蛮子。

为首的蛮子器宇轩昂,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一股傲气,一瞧就是蛮族中身份地位非同凡响之人,倘若张箫在此,便能认出他就是先前在芸栖客栈交过手的撒旦。

“嘿,约好了今天的戏,你家的角儿可准备好了?”撒旦问戏楼的楼主道。

“差不多了,他们已在后台化妆换衣了,撒旦殿下请先落座,稍等片刻,戏马上就开始。”戏楼楼主俯首低头,丝毫不敢怠慢。

他知道自己这家戏楼如今能在这人间地狱般的汴京城中屹立不倒,靠的还是以张郎为首的那几个角儿,至于他这个什么楼主,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蛮子们不爽了,随时可以砍他脑袋。

戏楼的后台,几位角儿都在梳妆打扮,其中一位角儿的装扮最是出彩,颇具风情,似能令满堂春意盎然,若有戏楼的常客在旁,定能一眼瞧出这位角儿便是常饰演戏里女主的“张郎”。

待其他几位角儿都梳妆打扮好了,出了后台,这位张郎依旧还未结束。

此刻,一位清丽端凝的妇人正在为这位“张郎”画眉,瞧她眼里,似有清泪打转,即将流下。

“娘子,莫哭了。”张郎劝她道。

“嗯,官人。”妇人应道,嗓音却已因悲戚而喑哑,终于没能忍住,两行清泪缓缓流下,低声抽泣。

“娘子,你还记得咱们初见的那一天么?”张郎突然问她道。

“记得的,那是一年初春,严冬刚刚过去不久,倒春寒,天气还很冷,官人那天穿着一袭锦缎素衫,外披一件银色的貂裘大衣”妇人絮絮叨叨地道。

想起初见时的情景,妇人的神情渐渐明媚,嗓音也渐渐不再喑哑,和夫君张郎初见的回忆犹如蜜糖,每一次想起都能令她沉醉。

随着自己娘子的叙述,张郎也不免渐渐陷入与她初见的回忆之中,妆后柔美的面容渐渐浮上温和而平静的笑容。

那年,他十八岁,在梨园的一众子弟中,是唯一一个还未婚配的后生。

这倒并非他讨不到媳妇儿,相反,一心想要嫁给这位张郎的适龄女子,几乎已可以将梨园的门槛踏破。

自家师叔看不过去,替他说了好几个人家,可他那时一心耽于戏里,心里头哪里还装得下别的事?是以师叔跟他说好的这几个人家,他最终一个都没去见。

有一日傍晚,他在结束了一天的劳累之后,静静在伫立梨园中,看着满院的梨树,回味着白天的戏。

意兴过去之后,他回过头来,赫然发现庭院中还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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