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很黑,零零落落的晚雨还在下着。

珍妮奔出221B的大门后,特意在外面等了十分钟,避免猫形的珍妮和人形的珍妮前后脚出现引起的嫌疑。

珍妮觉得自己很聪明。

她化回原形,缩着身子默默蹲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窄窄的门廊为她挡住了一部分雨水,但是剩下的另一部分,还是时不时借着凉风,顽固地吹到她的皮毛上。

门口的街道上有一盏细细长长的路灯,昏黄的亮光打下来,珍妮就看到亮光下的雨线排成有序的阵列,斜斜地落到地面上。

被灯光照亮的那小一片地面上已经汪起薄薄的水,雨滴落下来就在上面打出一个个半明半暗的小水泡。

小水泡泡调皮地鼓起,又破掉,再鼓起,再破掉……

珍妮睁着又圆又大的淡绿色猫瞳,蹲了半天,也看了半天。

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一阵忧伤。

这一阵忧伤,跟刚才她吃不到炸鱼的忧伤似乎是不一样的。珍妮也说不清,大概有点像突然得知以后将永远都吃不到炸鱼一样吧,所以此刻的忧伤便更深刻些。

深秋,夜雨,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珍妮静静蜷在门口台阶上,脊梁后面凉凉的铁门渐渐被她的体温捂出一丝暖意。

偶尔一两辆汽车疾驰而过,带起一片飞溅的雨水和雨雾,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时间过得无比缓慢,雨水落下的动作似乎也被无限拉长了,珍妮几乎能够看到它们慢慢落下时,在半空中留下的轨迹。

她转身穿过厚厚的门板进到暖融融的屋子里时,那些小水泡泡还在不厌其烦地鼓起、破掉,再鼓起、再破掉……

珍妮突然想,对于它们来说,人生的意义,大概就在那短短的一秒钟吧。

十分钟后,随着“喵”一声期期艾艾的猫叫声,化回原形的珍妮重新顺着楼梯跑上来,出现在客厅里。

哈德森太太满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珍妮耷拉着猫耳朵,蔫蔫地走到夏洛克边上,蔫蔫地冲他叫了一声,又蔫蔫地跳到他腿上。

她觉得自己非常需要安慰。

还好夏洛克没有把她赶下去,还伸手摸了摸她。

只是,摸到一手湿漉漉的雨水……

深夜,在两个身份之间切换折腾了一天的珍妮眯着猫瞳跳上夏洛克干燥温暖的大床,窝在他身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是她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音乐声。

那是小提琴的声音。

珍妮倏地睁开一双睡眼。大大的床上已经空了。

她马上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直奔客厅。

果然看到夏洛克穿着那件蓝色长睡袍,正站在客厅窗边拉小提琴。

珍妮无声无息地跳进沙发里,蜷缩起身子,隔着短短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入了神。

外面的雨似乎终于停了,只是夜空中仍然有淡淡的薄云,月亮并不十分耀眼,显出些迷离恍惚的神情。他背对她而站,珍妮看不到他的眉眼,只看得到他投在客厅地毯上的长长的影子。

他就那么静静站在窗户前面,小提琴架在脖子上,握着琴弓的右手轻轻抬起、落下,美妙的乐声便随之而起。

那些春日溪水般流泻而出的乐曲,珍妮并不能全然明白,但夏洛克站在这里,便是最让她着迷的姿势。

他拉琴时心里在想什么,在想着谁,才让他此刻拉琴的动作显得这样柔和?

珍妮蜷在沙发里呆呆地看着。

似乎有风寻着哪里的空隙吹进来,卷着他长长的睡衣一角轻轻晃动。她前一刻酝酿出的迷蒙睡意,不知道是渐渐散开了,还是更浓了。

那晃动的睡袍一角恍惚变成了飞舞得很缓慢的蓝色蝴蝶,他们也已经不在这一阙小小的客厅,而是在珍妮熟悉的广袤的森林里。

蓝色的蝴蝶乘着夜风越飞越高,空气中有珍妮再熟悉不过的青草香气,数枝尚未开放的不知名小花,在月色下静静含苞而立。蓝色的蝴蝶飞过来,在它们的花苞上轻轻点了点,那些花苞便神奇地竞相开放,淡淡的花香借着夜风,四处飘荡。

夏洛克是站在青青草地上拉琴。

寂静深夜的提琴声,不同于以往她在白天时听到的那些琴声,褪去很多激越和明快,多了些缓慢的孤独和神秘。

或许夜晚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化去伪装,露出更多的隐藏的真实。

夜越深,越是如此。

珍妮在如梦似幻的琴声中睡着了,睡梦中,似乎有一只手异常轻柔地在她头顶抚了抚。

她讨好地顶了顶那只手的掌心。

那只大手像是受到了鼓励,从抚摸她的头顶,变成在她的身体上来回轻抚着,一会儿摸摸她的耳朵,一会儿挠挠她的脖颈。

珍妮舒服极了,忍不住轻声喃喃:“如果你跟我回森林,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那只抚摸的大手似乎顿了顿。

珍妮蜷了蜷身子,睡得更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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