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心中是有悔恨的,而他的那几个大舅哥也是对他隐隐心有怨气。
也是,婚礼当天,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唯独新娘子死了,你这个新娘子身边的新郎官难道没有责任吗?
其实,当时在慌乱一片的现场中,顾钧第一反应,就是想抓住身边许婉的手。
可浓烟骤起的同时,明明刚才还在他身边的许婉,竟然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当其他人还在慌乱的四处逃生时,顾钧却是在大声呼喊许婉的名字,甚至逆着人流去寻找许婉。
可惜顾钧体虚,接连被慌乱的人群撞到几下以后,差点直接被撞趴下,被践踏成一堆肉泥。
即便勉强维持住了站立,但顾钧也难免一阵头晕目眩,就快当场昏厥,最后是恰巧被一远方表亲看见,直接扛着他跳楼逃生。
可也因此,顾钧没能找到许婉,便离开了着火的鸿楼。
而若许家的几个大汉当时也在,许婉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因为喜宴选择的是鸿楼,许师傅又想在这次酒宴上出手,好给女儿涨涨风头,带着一家子人去了后厨下厨,发生火灾时,根本就不在二楼。
正因此,守灵的这些人里,顾钧和其他几个大舅哥格格不入,中间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在他们中间。
顾钧知道这一点,也不点破,跪在灵棺前的他,狠狠咬牙,脸色苍白,他没有比任何时候,还要痛恨自己身体的虚弱。
若不是自己身体的虚弱,婉儿一定就有救了,最后也不会就留下她一个人,葬身在了鸿楼里面。
婉儿,你给我一点时间,再多等我一会儿,父母养育之恩不可不报,岳父岳母膝下尚有三位兄长,但我也会为你尽孝,待我好好侍奉父母以后,我便陪你一起共赴黄泉,再多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看着缠上白色丧花的黑漆棺椁,顾钧眼神平静,双手轻轻抚摸,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本来就没多少活头,经过这次打击,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也是大限将至。
虽说对不起父母这么多年来的关怀,可一想到能和许婉在九泉之下相见,顾钧的嘴角,竟忍不住向上勾起。
可不待顾钧慢慢畅想到时如何与许婉互诉衷肠,一阵阴风乍起,吹的灵堂里白色布带“哗啦”作响,吹的火盆上的木炭,突的明暗闪烁,同时在火盆里慢慢燃烧的圆形纸钱,也被吹的四溅,落得灵堂满地都是。
原本被火盆熏得额头微微冒汗的几个汉子,此时也是突然觉得背后发凉,额头热汗,尽数化为了冷汗。
顾钧的身子被这阴风吹的一晃,差点被直接吹倒在地,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四处张望,这道阴风,只要不傻,就能看出有问题。
“是小妹回来了?”许家老大最先开口,四处张望时,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
“不,不,不太像吧?小妹回来有必要闹出这么大场面吗?”许婉三叔的儿子,许婉的六表哥颤声说道,两条腿抖成了筛子,满脑子都是一些鬼魅传说。
他和许婉的关系虽然还好,但可算不上亲密,此时遇见这个状况,只感觉自己下面有点控制不住,有点尿急。
在灵堂里的众人,除了顾钧,许家老大三兄弟,许婉的亲哥哥以外,不论是许婉的表亲,还是许顾两家的一两个仆人,此时俱是一脸惊惶。
而许家三兄弟脸色也是有些凝重,人鬼殊途,岂能再次相见?
那些误以为是至亲,就对其死后的鬼魂尸体丧失警惕的,结局可都不太美妙。
唯有背对所有人的顾钧,此时还跪在地上,脸上却是忍不住的露出狂喜之色,激动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旁人只当他是怕的,却是没工夫搭理他,甚至一些人对其暗自鄙视起来,我们这些关系不够亲密的怕就算了,你个做夫君的也怕?
没看见许家那三兄弟脸色只是有点凝重嘛,呸,不愧是丢下老婆自己苟活的胆小鬼!
对于这突入其来的变故,灵堂里的人反应各不相同,而即使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所有人心头也还是转过不少念头,只是按在心底,没有言语。
只是当所有人屏住呼吸,静静观望之时,几张尚带有火的纸钱烧至半残,各种被众人猜想的事情却是都没有发生,好似刚才只是他们反应过激了一样。
“莫非我们是在自己吓自己?”这个念头不可避免的涌上众人心头。
“这……”灵堂中刚要一人想要说话,好缓解此时灵堂里死闷的气氛,突然,一阵声音从远处传来。
“嘟嘟嘟啦啦……”寒风吹过,带来远处的乐声,有唢呐,大鼓,笛锣等,灵堂里的众人越听越熟悉,总好像自己听过一样。
一名顾家的仆人突然失声打破了灵堂里的寂静,“这,这不是迎亲时吹奏的曲子吗?”
他能最快反应过来的原因很简单,就在七日前,许顾两家的迎亲乐队,就是他找的!
为了尽量给主人家挑个好乐队,他可是花费了不少工夫,听这些奏乐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能不熟悉嘛。
随着这名仆人的点破,众人也是纷纷醒悟过来,这隐约的乐声,确实是迎亲奏乐无疑!
可这大半夜的,已经过了三更,谁会在这个时候迎亲呢?
万县在嫁娶风俗方面,与寻常地方无异,可没有这种半夜娶亲的风俗!
众人面面相觑,加上之前不寻常的动静,所有人都觉得心胆一颤,一股止不住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好像是在鸿楼那边的!”此时,音乐声又大了些许,令所有人听得更加真切,音乐声也好似固定在了一个地方,不再飘荡。
一个耳力最好的人,在听了一会儿后,却是判定出了这乐队停在了大概的哪里。
正是离顾府不远的鸿楼!
一时人心惶惶,就像那股突如其来的阴风一样,吓得灵堂众人,皆是慌乱四顾,欲拔腿就跑。
“先都别怕。”最后还是许家老大站了出来,领着他两个亲兄弟,往那一站,便是一堵厚厚的肉墙,勉强安定住了人心。
“这应该不关我们的事,大家先站在一起,我听说,只要阳气重,那些鬼魅之事,奈何不了我们,都别怕!”
有三人带头指挥,剩下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围在了许婉的棺椁前面。
顾钧还想接着跪在地上,在发现不是许婉回魂以后,他就失去了兴致,其他人怕他们的,他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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