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四年农历腊月初八,宜嫁娶、祭祀、开光、伐木,忌行丧、出行、安葬。
叶希沫静静地看着喧闹的院落,在这一片喧嚣中她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今天是母亲出嫁的日子,即使到了现在她还觉得如此不真实。
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人的审美怎么能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后爹的男人和父亲完全是两类人,父亲是个温文儒雅的秀才,早年跟着爷爷做过一阵子的赤脚郎中,即使后来投笔从戎入了革命军,也还是个儒雅的革命军人。
陈络荣和父亲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他的这名字看着还算儒雅,不过是表象罢了,这人当兵之前就是个杀猪的,后来当了兵倒是有了用武之地,叶希沫想他大概是把敌人当猪宰了才能如此无往不利吧。
更令她不齿的是这个一口一个欠着父亲一条命的“战友”,转眼就娶了她母亲,美其名曰好名正言顺的照顾她们母女。
叶希沫有些不耻他难道就不想想朋友妻不可欺吗?或许他这胸无点墨的人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着母亲眼中含春,满脸绯红的模样,叶希沫就知道她是乐意的,既然她自己都没意见,她这个做女儿的能说些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不是她想拦就拦的住的。
其实在母亲再嫁这件事上,叶希沫并不十分反对,有这诸多不满主要是担心以后母亲会为了新的家庭忽略她,至于让母亲给父亲守身如玉这种事情,还是让地下的父亲自己跳出来反对吧,若是他没什么反应大抵也是同意的,反正他就算是不同意也改变不了这两位的两情相悦。
陈络荣把婚礼办得很是体面,虽然是二婚但是也看得出陈络荣的重视,他当年一个杀猪的糙汉子可是连媳妇都娶不上的,如今能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寡妇也是赚了。
叶希沫转头看向不远处推杯换盏喝高了的男人,他虽然看着五大三粗没个正行,但到目前为止对她们母女两都是不错的,又是在军队立了军功有职务的,如此她们母女也能有个依靠。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能有个当兵的护持着,她们母女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看在这点上叶希沫觉得她可以试着接受这个便宜爹,如果他能待她们母女二人一直如此,她应该会接受的,接受这个和自己亲爹截然相反的后爹。
或许是习惯孤独,这样闹腾的喜宴让叶希沫略感疲累,似乎她是被隔绝在这份喧嚣的喜悦之外,即使这是她母亲的婚礼,或许正因为这是她母亲的婚礼。
把肚子撑得饱饱的,叶希沫偷偷离开了宴席,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在后院逛了一圈,陈络荣这宅子是个二进的小院儿,过了穿堂就是后院,前后院也就隔了个石雕的屏风意思一下。
后院有个小门直接通到外面的胡同,往北连着大街,叶希沫看着门上落着的大锁只能歇了出去逛逛的心思,既然无处可取那便去看看母亲吧,宾客都在外头,现在婚房里应该就她一个人,怕是无聊的紧。
突然一声短促的尖叫声突兀的响起又突然消失,很快这一丝异常就淹没在前院的嘈杂声中,但是叶希沫还是清楚地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母女两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就算只是一声短促的尖叫也足以让叶希沫确认,这声音是她母亲的。
是出了什么事?
在叶希沫以为她会和母亲一直相依为命下去的时候,陈络荣的出现打乱了她的生活,在她以为今后她的生活重心便是如何在这个家立足的时候,这一切又都化为了泡影。
她的母亲死了,在她结婚当天,倒在了自己的婚房里,死在了她新郎的怀里。
民国十四年农历腊月初八,宜嫁娶,忌出行,可是嫁娶难道不用出行吗?所以这黄道吉日选的还是不对。
陈络荣伸手抹了一把脸,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只有一身的狼狈,此时那一身的红似是染上了血的颜色,红的格外刺目。
看一眼站在门口默然看着自己的女孩儿,明明顾玉莲的死和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在对上女孩儿清冷的眸子时,他竟有些莫名心虚。
“希希,我……”
“她……”
“对不起,但是真的不是我动的手!”陈络荣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形自己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读书楼ushu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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