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宣布自由活动,消息便一路传到队末。
只有在这种时候,班与班之间才几乎毫无隔阂似的。
原本如节日游行般的年轻队伍,霎时如撞上礁石的浪花,散做烁烁珠玉。
荼蘼待在原地,她很累。
行走在这期待已久的道路上,却只感到麻木,无力,直至现在的寸步难行。
她昨晚睡得很糟糕,她被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折磨得辗转难眠。半夜房间里不断传出声音,那是荼蘼一次次被模糊不清的梦所惊醒。但她却又难以回忆起那梦的模样,难以从她捕捉到的那一点浮光掠影中窥见梦境本来的样子。上帝在这一刻是残酷而无可奈何的,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连梦境这最后一点能给荼蘼的启示都要死死守住,还是在给荼蘼一个完完全全交由自身去发现、决定的机会。
现在在她身前的就是伊瑞克提翁神庙,那六枚举世闻名的柱中的少女亭亭玉立,在蓝天拉起的无垢背景之上,柔美,多姿,孤独,沉默却似如泣如诉。
荼蘼站在神庙前的石阶上,内心却不为这奇景而起伏,哪怕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涟漪。
荼蘼觉得自己得去找蓝钟,心里似乎有一种远方的呼唤,那是类似于晨间带着露水气味的柔风的东西,那个冥冥之中的启示,似乎在告诉她,只要在蓝钟身边,心中的杂音就将消散。
蓝钟……一个人在这里,会很不安吧?说不定还会哭鼻子。去找她,这大概也是她所期望的吧?……
荼蘼没有挪动脚步。
此刻,她宛如一片冬日挪威的森林。
静谧,凄美,却没有人敢对她表现出一点点怜悯。
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似乎能感受到一种尚不知名的炙热情感。
只有两个人,才能予那不知名的情感名称、意义。
但或许,那将是两人步去成一人的那天。
荼蘼深知,逃避一点都没有用。但她无法去面对,她在恐惧着,她知道自己在被这情绪所支配着,但她无可奈何。
她已经害怕去见到蓝钟了。
不论她怎么去说服自己,现在她都已经没有了去见蓝钟的正当理由。
蓝钟已经从她身边毕业了,蓝钟已不再是离开了某个特定的人就难以在集体中生活的人了。
荼蘼再怎么狡辩,她都明白,这是自己的一己私欲。她的内心里有着她都难以承受的东西,但她却想着把这些东西抛给蓝钟。
无论那东西最终的面目是什么,荼蘼都不愿把这样的东西强加给蓝钟,绝对不愿意。
因为,这是那么可怕、那么晦涩、那么令人窒息、那么难以抑制的热流。
多么可怕,仿佛就要被它所吞没,宛若没有悲喜的海洋中,堕入乱流的海螺。
她在潜意识一直傲慢地觉得自己能像“我和一棵顶高的树并立着,却没有靠着”的青年沈尹默一样,直到现在,内心深处的柔软传来刺痛,她才如一场大眠过后的惊醒,在已然被斑斓光彩与浓浓迷雾包裹的周遭,一点点凿空,用炙热而渴求的目光。
荼蘼不知不觉地把手往裤袋中伸着,直到她摸到自己的百褶裙,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她记忆中运动长裤的质感,她自然也没法在里面找到能使自己平静一时的香烟,她在选择不再做不良少女的那天已经与烟草划定了界限,但仍难得会去惦记那堕落的刺激性气味。
短暂的逃避现实,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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