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后第一件事,就是先问路。

凭借一册地图、一张写有地址的笺纸,以及一张说着一口生硬语言的嘴巴。

这趟远游与以往最大的区别,并非是要坐船远渡重洋,而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语言不通。

往时李卫真无论是去到扬州,或是浮春城,所说的官话其实都出自同一语种,那便是源自中原的“华夏语”语系。

哪怕不懂地方百姓惯用的方言,但只要能说华夏语,就能交流。

只要是和中原九州疆土衔接的版图,无论是云蜀、天南、越东,还是被天下第一魔窟所扎根的凌北境,免不了都要和中原文明打交道。不说必要的贸易往来,千年、万年无数次的人口迁徙,很多文化其实都已经相融在了一起。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现今在天南境,占据浮南半岛,建立起浮南城统治力量的四大家族,就曾经都是从中原地区迁徙过来的豪族。

历朝历代,因为政权更迭,而被迫驱逐、流放、主动逃难的氏族,都多如过江之鲫,罄竹难书。更别说遇上战乱,或是时有发生的天灾了。

根基深厚的氏族,可以建起一座城池,再吸引各地流民,逐渐步入繁荣小氏族们开荒垦土,围起一处村落,休养生息,大多也是能够做到的。

这一百年,或许从中原迁往别处下一百年,也可能会从别处返迁入中原,都只是为了氏族的延续。

但这种人口迁徙,而成就的文化融合,有一个前提,就是疆土接壤。而且必须有一个强盛、璀璨的文明,可以照亮周边各族,使得各地争相效仿!

中原九州版图极广,虽然也经历过数次的王朝更迭,或是内乱争斗,但始终以华夏族人为主导。迁徙往周边地区繁衍的人们,也多以华夏族裔自居。大家有承认有共同的祖先,是相承一脉即便裂土分疆,百姓们也不难接受相同的文字和语言。

毕竟,背宗忘祖,实为耻也!

但宝瓶洲的情况就很不一样了,被称为“万岛之地”的宝瓶洲,由数万座大小岛屿所组成,它的极端分裂,是所有统治者们的难题。

事实上,在历史长河中,也从未有过能人强者,能够一统宝瓶洲。顶多只能做到横行无忌,而无法把野心放得再大!

比方说这星洲岛,狭义上指的是星洲本岛广义上则是指星洲本岛及它周边海域,连同橡宜、鹿角在内的七十六座岛屿群。

且不说附属岛屿,只说星洲本岛上,如今主要在使用的语言,就多达四种,分别是马塔语、乌斯语、华夏语及洛曼语。

前三种,是以生活在星洲本岛上的人口数量为依据的,而最后的洛曼语,就有些特别。

因为从名义上来说,洛曼语算是如今星洲岛上的官话,虽说已有些难以立稳根基。

洛曼语,源自西海万霞境的洛曼帝国,这个国家曾经统治过星洲岛达一百三十余年,是近二十年才被迫撤出了星洲岛。

再上一批统治着星洲岛的外来势力,则是凉西境的乌斯帝国。

那为何说,在洛曼帝国退出了星洲岛的统治后,其语言仍旧是当地的官话呢?

这就跟星洲岛当下的时局有关了,洛曼帝国撤出星洲岛后,使得星洲岛再次陷入分裂。

洛曼帝国打着“还土于先民”的幌子,在星洲本岛的南部,扶植起了一个傀儡政权,让马塔族当中的一支部落,成立了“巴鲁王朝”,好让他们继续在暗地里对这片土地维持统治与剥削。

而星洲岛北部,被曾经作为外来者,亦是失败者的乌斯人占据,他们蛰伏百年,终将卷土重来。举起彻底解放洛曼人残酷统治的旗帜,成立了“星洲解放战线”,即俗称的“战盟”。

乌斯人依靠星洲岛北部崇山峻岭的复杂地形,不时南下骚扰,一旦不敌就退回据地,依仗地形优势抵抗清缴。

至于星洲岛周边的附属岛屿,则有过半数被海盗们占据,他们一样是有组织,被称为“血盟”。只是这股势力,对于劫掠财宝更感兴趣,暂时没有表现出要争夺本岛的意图。

言归正传,说着一口蹩脚马塔语的李卫真,在码头接连问了七八个搬运工人,得到的回复都是摇头兼摆手,未能有丝毫收获。

在问路的过程中,李卫真清楚感受到,这些马塔人对他的态度很是冷漠,眼神中更是透着警惕与畏惧。

即便在上岸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让人感到相当的无奈。

便只能硬着头皮,先向往城区进发,或许在闹市里,更能碰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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