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除李云泽外,无人相信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建成一圈城墙。即便这里的一天,换算成时辰,几乎相当于云洲的三天。但正如李云泽所说,三尺高的城墙,可防蛇蝎,六尺高的城墙,能挡豺狼,九尺高的城墙,配合阵法,等闲的妖兽来了,也是不惧。

这话颇得大伙认同,修一点是一点,修一点就多一点保命的屏障。是以张书歌一鼓动,人人争先,朝各自分工之处涌去。

梁云梵也不确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建成什么样的城墙,但她深知目标确定后,必须全力以赴。是以跟在李云泽身边,把他交代的没一件事情,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随着李云泽下达一个个指令,随着这些指令一个个完成,梁云梵恍惚觉得,完成李云泽的设想,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办事细致,李云泽每下一个指令,她都会在纸上记一笔,一夜时间,用来记录的纸张已经厚达半尺。而随着纸张的累积,城墙的厚度高度也在一点一点增长。

迨至朝阳初起,梁云梵看着矮矮的一圈城墙,照这样的进度,到天黑时,一围十五尺高、九尺厚的城墙就会成型。

偷闲翻看之前记录,并未发现多少机巧的安排,都是些一板一眼、一笔一划的程序。

如,划奠地基。三十六个人手分为两组。

甲组六人,在选定的中心点立一木桩,并备一百五十尺长的绳子一条。长绳一端钉在木桩上,两名修士右脚鞋底沾上白色颜料,一人牵另一端绳头,一人扶一百四十一尺处,牵绳围走,脚下生圆。且每三十尺则沿绳划一条直线。如是,则画出城墙内外基线并将之三十分。

与此同时,乙组三十人,编为一至三十号,每人分司一块区域,以深两尺、底边平齐为准,从内角开挖地基。甲组六人则以灵元输入“泥团”,并将灵元铺抹在挖好的地基内壁和坑底。

又如,人手调度。各方面投入的人手随时都在变动之中。初时,司职运输的四百人尽数充为开采石料的人手。一个时辰后,抽五十人出来赶制抬石料的工具。过了半个时辰,再抽出七十人,与先前五十人合计一百二十人,一起开始运送石料。

分开来看,这些指令并不如何出奇,但组合在一起,却产生了令人惊叹的效果。画基线伊始,编号为一的修士就位,基线画完,三十号修士开工一方地基挖好,恰好攒够泥团泥团铺抹好,又恰逢石料运至。上一道工序与下一道工序,紧密衔接,无缝运转。

更不要提期间,李云泽还要根据布置阵法的需求,调整石块连接的缝隙,安放布阵的灵材,等等。

梁云梵叹服于这些指令背后的计算,把每一分人力、物力都运用到极致,整个工程宛若流水不止,人力无闲空,物力无闲置,人力配置与建城物资制备始终处在动态平衡之中。

李云泽浑然忘我,汗水浸透重衫,头发湿成一绺一绺,脑海中无数种事务化成数字,又从数字中找出规律,复又用规律调理事务。

眼下,他心海中正在演算如何让阵法更契合。他没有按照最初公布的想法,只布置一个阵法,而是布置了两套阵法。说两套阵法有点牵强,因为两套阵法一模一样,都是回水惊涛阵。不同的是,一套阵法用的是普通灵材,一套阵法借用了用作粘合辅料的“泥团”。

回水惊涛阵是水行阵法,而“泥团”对水行灵元尤其敏感。激活阵法的同时,也将灵元灌充到“泥团”中,保证“泥团”的粘性。而“泥团”可以通导灵元的特性,又使之具备成为灵弦和位点一部分的条件。

这是李云泽一开始的设想,但他不确定这个想法可不可行,为了稳妥起见,用普通的灵材又布置了一遍。两套阵法既共用一个阵核,又相互独立,互不干扰。

溪君远远看见梁云梵一直站在李云泽身边,不时靠近低语,再看看面前放着的几十壶茶水,不由得有些气闷。想了想,打了一盆温水,湿了两方锦帕,端着走到两人跟前,将一方锦帕递给梁云梵:“梁姑娘,擦擦脸吧!”

转头看李云泽神气萎靡却又硬撑无事的样子,恼怒之心尽去,怜惜之情顿生,取了另一方锦帕拧干,轻轻替他揩去面上的汗水灰尘。

梁云梵看到两人相视而笑的一幕,默默净了面,垂首整理文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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