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府,昙苑一角的仙客来开的灿灿灼灼,入眼是满目的红。
书房的茜窗半敞,内面的人恰能将满园春色映入眼底,傅恒泽立在窗前,负手而立,另一只手摸索着佩剑手柄,眉宇萧索。
他的侧脸清瘦,但不失俊朗,日光落在他脸上,五官更显立挺葳蕤。
傅恒泽的目光不知望向了何处,眼中藏着阴骘。
这时,一头戴幞头,身着圆领窄袖袍衫的男子悄然靠近,他立于廊下,恭敬道:“世子,宫里那人送了消息出来,说是皇后娘娘的确是失了智,至于娘娘失智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暂时尚未查清,不过……皇上似乎也在暗中调查,娘娘此番被人在御花园袭击,估计不是皇上的手笔。”
闻言,傅恒泽摩挲佩剑手柄的手倏然顿住,他闭了闭眼,胸膛起伏。等他再度睁开眼时,眼中的阴骘不减反增,随即一拳头砸在朱红窗棂上,振的门扇晃动。
廊下的男子一怔,但不敢上前劝说,只道:“世子,侯爷还等着见您呢。”
傅家是开国功勋,太祖皇帝开创大楚之时,曾被多番世家军阀所阻,萧家与傅家两手,才有了今日大楚。
萧氏得了江山,傅家祖上被封超一品爵,世袭罔替,直至如今,仍掌大楚三分之一的兵权。
男子话音刚落,冠军侯傅梁大步迈入别院,他已至中年,但身形高大颀长,气度不凡,常年领兵作战,积威甚重。
男子悄然退下,傅恒泽与傅梁对视,唤了一声,“父亲。”
傅梁是如今的冠军侯,朝中地位煊赫,但当着傅恒泽的面,声线却是柔和了几分,“你又启动了宫里的线人?”
傅恒泽沉默即是默认的意思。
傅梁陈叹了口气,虽是怒其不争,但又不舍骂傅恒泽,“皇上已经今非昔比,两年前你没抢的过他,如今又怎可能将穆温烟夺过来?我与你说了那样多,拿着傅家上下数百条人命冒险,才将你养大,你怎能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大业!别忘了你的身份!”
傅恒泽眉目半敛,看不出眼中神色,顿了顿,清冷如夜间冰泉的声音才传出,“父亲!我定不负您,不负傅家!可烟儿我必须带走!”
“你……哎!”傅梁终究没再逼迫,离开别院之前,交代了一句,“皇上将吐蕃之乱的事交给了你,三日后你即刻启程,为父猜测,皇上是在试探你。”
傅梁想到的事,傅恒泽自然也知道,“父亲,明日让李神医随我入一趟宫。”
傅梁立刻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穆温烟当真是痴傻了,此事由整个太医院作证,你怎的还不信?即便她还好端端的,皇上也不会成全你二人!否则皇上怎会压制镇国公在西南的势力?”
傅恒泽抬眼,那双幽眸溢出雄鹰般的锐利,“父亲,儿子从未求过您任何事。”
傅梁语塞,他太了解傅恒泽的脾气,几番犹豫之后只能答应,“哎!好!不过,明日你让李神医给穆温烟看诊之后,立刻收手,万不可再激怒了皇上,你眼下羽翼未丰,尚不是他的对手。”
傅恒泽会意,目光又望向了墙角的仙客来:烟儿,你今日本该与我一块离开的……
翌日无早朝,年轻的帝王昨夜在御书房待了一宿,据说是因着皇后娘娘又惹怒了帝王,但究竟是如何将帝王气的在御书房待了一整夜,这就无人知晓了。
不过,饶是这几日帝王的脾气反复无常,未央宫里的那位仍旧稳坐如山。
御书房内,傅恒泽携一李姓神医求见,并言明了来意,“臣举荐李神医给皇后娘娘医治,皇上为何不同意?”
他气度雅致,天生温润如玉,但又锋芒毕露,如同已经长出獠牙的猎豹。
萧昱谨方才一口回绝,他不愿意让人看出深藏于心的龌龊心思,傅恒泽立在殿中,李神医此刻还在殿外候着,殿内再无闲他人等。
二人四目相对,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他与他之间像是水与火,永不相融,天生敌对。
萧昱谨抬眼,独属于帝王的威压与冷冽,使得殿内冷了几丝。
傅恒泽又说,“皇上是在害怕什么?担心她清醒,不愿意继续当你的宠后?”
阴沉的帝王终于有了反应,傅恒泽在故意一步步激怒他,他从龙椅上起身,走到了傅恒泽面前,一拳头砸了上去,低沉浑厚的嗓音低喝,“傅恒泽,你好大的胆子!”
傅恒泽没躲开,他歪着头,舔着唇角的血渍,那个清风朗月的男子嗤笑了一声。
他的确胆大包天,觊觎帝王的女人。
“皇上为何不索性杀了臣?担心她有朝一日清醒,届时皇上再无要挟她的把柄?”傅恒泽重新站立,右手拇指随意拭去唇角血渍,他说着,直接与帝王对视,那双如猎豹般慵懒的眸子里无半分畏惧。
萧昱谨又是一拳头下去,骨节摩擦的声响伴随着一声闷哼响起。
傅恒泽仍是不还手,君臣二人身段相当,气势上一个清冷如初冬第一捧白雪,另一个则如腊月寒风,极具摧残。
帝王属于后者。
“你想激怒朕?”萧昱谨方才的两拳头使出了六成力道,如傅恒泽所言,他的确不能杀了他。
傅恒泽反复抹去唇角溢出的鲜血,又一次站直了身子,两人面对面,像极了年少时候,当初一个是被发配的落魄太子,另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冠军侯府世子爷,身份矜贵与今日截然相反。
“呵……”傅恒泽一声苦笑,“她那样精明聪慧的一个人,皇上难道要让她一辈子当傻子么?”
“她不傻!”萧昱谨立刻打断了傅恒泽的话。
在傅恒泽还没有去西南之前,穆温烟就是这个样子,别人不知道,但萧昱谨记得一清二楚,她幼时便是如此,冰雪聪明,灵动活泼。
就在君臣二人正对峙之时,殿外传来少女的声音。
穆温烟是为争宠而来,她想爹爹阿兄了,还有已经是继母的小姨,为活的嚣张肆意些,她当然要抱紧了整个皇宫最粗的大腿。
“皇上在么?公公去通报一声,我又来送参汤了。”穆温烟不习惯自称“本宫”,失了智后,在宫里的日子一直很随意。
李德海擦了把额头的汗,心道:这位祖宗几时来不好,偏生是这个时候,傅世子正在里头呢,皇后这会子过来,万一和傅世子碰上了,必定又会让龙颜大怒。
李德海不敢不从,万一皇后硬闯怎么办?他半点不怀疑眼下的皇后能干出这种事。
“娘娘且稍候着,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李德海躬着身子迈入了御书房,未及他开口,萧昱谨的目光冷冷扫过傅恒泽,吩咐道:“让她进来。”2k2k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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