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泽将军轻叹:“若她是你的妻,那便让她随你守着这城,若她是幽泽的子民,便让她……与吾等一同回到幽泽吧。”

原以为是盛世良缘,殊不知只是两难抉择,进不得,退不得,惶然心痛。

幽泽将军噙着笑走向幽女,她的眼中是那个抱着一大捧水若兰粲然而笑的女孩。她的女儿温柔美丽,只是不知从今日始,她的女儿可还会笑?

幽泽将军双手虚划过幽女的酒靥:“幽女,娘亲今日便走了,你要记住,没有人会怨你怪你,你尽可畅快地活着。”

“娘亲,你要回家了吗?娘亲,可是女儿招待不周,兄妹不痛快了?”

幽泽将军含笑道:“娘亲的幽女是个温柔的女子,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莫要自责。”

地上流满了血,那醉醺醺的幽泽人被割破了喉,刺破了腹,在梦中模糊的瞬间疼痛中永久沉睡了过去。一支穿云箭直直地穿透了幽泽大将军的心脏,她平静地阖上了双眸。

幽女望去,她的夫君又在搭弓射箭,眉眼冷酷,是她曾经为之心动的模样。可此时望去,如此地,如此地,面目可憎,如此地,可恨啊!

幽女腹中一阵翻滚,俯身呕出大团脏污之物,亦有殷红鲜血掺杂其中。

她呕得昏天黑地,似要把五脏六腑,要把所有的脏污都呕干净才罢休。

她费力地直起身子,她连站起来都困难至极,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咬着牙,徒手斩杀了两名兵士。她昏昏沉沉地,待要将手中兵士再次斩杀,一双细长有力的手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是她熟识的人,是她此生最恨的人,那个男人啊,她的郎君啊,眉目冷冷地望着她,她却只想问他一声,问他为何要杀她父母族人啊,幽泽可有对不起他,她幽女又何时有对不起他,他为什么要斩杀她的父母族人啊。

她还未开口,那男子已经冷淡地开了口:“我竟不知你还有如此武功?”他的眉头紧皱,手紧紧地攥着幽女的脉门,略一思索,内力顺着那脉门源源不断地输入幽女的经脉中。

幽女只觉浑身剧痛,她蜷缩着,冷汗淋漓,昏厥过去。

仲夏之夜,梦一场。幽女醒了,她望着空气中的莹莹光点,感觉这梦好不漫长。

幽女身体柔弱不堪,稍多行两步便无比地疲累。她撑坐起来,扶着沿路的桌椅墙壁,一步步地行至窗前,窗外,有一小儿玩耍,那小儿看见床边女子,欢笑着跑了进来,口中呼喊着:“娘亲,娘亲……”

幽女看着那小儿,目光迷蒙又清明,她记得,这是她的仇人的孩子,那人杀了她的父母族人,废了她的武功断了她的经脉将她囚禁于此,但此时,她的仇人的孩子唤她“娘亲”,一声声,唤得亲热。

幽女笑了,目光诡异,她唤那孩子:“煜儿,过来。”

那小儿欢呼着跑近女子,窝在她的怀中,幽女轻抚着小儿的发,手掌中藏着一根银光闪闪的针,她一使力,那针便扎进了小儿的头顶,小儿“哇”地一声痛哭,小儿紧紧地抱着幽女:“娘亲,娘亲,我头好痛,我头好痛……”

幽女哄着小儿:“不痛,不痛,怎么会痛呢?”她一用力,那针又进了几分,小儿嚎哭更甚,他似是有所明白痛的根源,一挣扎,从幽女的怀中跌落,手不自觉地摸上头顶,摸到一根冷冷的针,那针被摸得动了一动,又是一阵刺痛。

头上的针不敢动,不敢拔,小儿嚎着,哀哀哭泣,幽女却笑了:“痛,怎么会痛呢?不痛的。”

幽女伸出手,要去抚摸小儿的头顶,小儿恐惧着后退,幽女步步紧逼,俩人对峙着行至院中。

幽女体力不支跌倒在地,她却还是笑吟吟的,伸着手,要去够那小儿的头。

小儿望了一眼跌倒在地的母亲,见了恐惧的事物一般,转身便跑。

颜煜从那时起,记忆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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