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自然十分不服气,对姜维发牢骚说:
“没有我对付蜀汉大部队,作偏师的邓艾怎能够偷袭成功?我发给朝廷的捷报上说的明明白白:所有运筹帷幄,克敌制胜,安定蜀境,悉为本将所为。
“我指挥部队对蜀军截其前,蹑其后,分兵据势,,广张罗网,断绝了其南投东吴、西援成都、北逃山区的几条道路,迫使蜀军走投无路而投降,这才使蜀境彻底平定。
“兵法有云:保全国家、保全军队为上,击破敌国击破敌军次之,邓艾之功与我相比,是等而下之了。有征无战,方为帝王之盛事。可是晋公与朝廷袞袞诸公都叙邓艾之功第一,实在令人愤慨,不服……”
“嗨,都怪我不自量力,阻挠了将军步伐,致使邓艾坐收渔翁之利,维不胜悔恨,不胜惶然!”姜维十分愧疚的说:
“邓艾是我宿敌,争斗了多年,怪我未能及早击溃他。倘我早日返回成都,岂能让竖子侥幸得逞?维也悔之晚矣,所以舍近求远,来涪县投诚司徒。如遇邓艾,我宁可违旨抗命,与其决一死战,安肯觍颜事仇!”
“事已至此,又有何法?……就让这老儿得意一时吧。吾料其已半截入土,享禄也未有多少岁月了……”钟会无奈的摇摇头。
“不然。邓艾是个军事上的高手,政治上的低能儿,”姜维诡诈的的一笑,
“我看邓艾是坐在火山顶上,即将焚身而不自知呢!”姜维察言观色,感觉挑拨离间的时机来到了。
“成都来使蒋显告诉我,邓艾进城后,自作主张滥封官职,俨然将自己当做了成都的新主。又在绵竹筑京观炫耀战功。他对蜀国故吏士大夫说:尔等幸好是碰到我邓艾,方有今日,如遇吳汉光武帝刘秀开国大将第二人,攻伐四方,剿杀无数强敌一类人,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平安自由,享乐如旧?
“邓艾招降纳叛,目无王法。收买人心,放纵部下花天酒地,成都成了他邓大人的花花世界与一统天下……如此种种,都在为自己脖子上套绳索。您想,晋公乃……乃雄猜之主,能对此言行听之任之吗?”
“对,是呀,伯约兄所言,可谓一针见血!”钟会恍然大悟般,兴奋地击掌。
“我与他争什么闲气?邓艾利令智昏,积薪于自己脚下,我只要加几滴油,点一把火,就可将他烧得焦头烂额!哈哈哈……”
“即使他袭取成都之功,也是违令在先。晋公属意司徒建灭蜀大功,故派邓艾为偏师,唯令其将维拖绊在沓中,只是策应而已,邓艾却置进攻之令于不顾,阳奉阴违,故意放我出沓中去救汉中接着在阴平蛰伏不动,坐任诸葛绪失败当其尾追我时,兵力与我相近,完全有可能造成我重大损失,他却虚张声势,保存实力,然后趁我进入剑阁与司徒对峙,乘虚而入阴平小道……
“细细想来,你我都上了邓艾的当啊!可见此人老奸巨猾,阴险狡诈。”
姜维这细致分析更如火上加油。
钟会恼怒的骂道:
“老家伙果然奸诈,我不会让他好过!”略一思索道:
“邓艾先有违令、怠军、嫁祸友军、作战不力,后有专横跋扈,目无王法,居功自傲,独断专行等诸样罪行,我行文上去,够这老家伙下诏狱了!”
姜维笑道:
“如此种种劣迹还不够份量,再加上一句:悖逆不轨之心,昭然如揭,我朝又见一韩信矣!”
“对,对!哈哈哈,伯约不言则罢,言必中的!”
钟会高兴的大笑,迫不及待吩咐亲兵笔墨伺候。
“战场功绩何足论,笔下是非令人寒,邓士载,咱俩在文字战场上再见个高低吧!……”
在钟会算计邓艾的时候,邓艾也正在给司马昭上书。他既不是中伤钟会,也不是小心认错,而是在为自己辩护。而且完全按一己之见,坚持上一份公文提出的伐吳计划。
因为前日监军卫瓘来找他,
“晋公来信,让我劝告太尉:行事该当上报,不可擅自主张。”
邓艾很不以为然,而且有些生气。
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被现实证明是完全正确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事事请示,不当机立断,坐失大好良机,谈何建立不世之功,完成统一大业?
既然蜀已灭,下一步就要尽快对吳出兵,因此他写了一封吞并东吴的计划,提出了详细建议:
“伐蜀大军撤回休整,只留卑职的陇右部队2万,加上收编的蜀军2万,开发经济,大造舟船,准备顺长江而下攻吳之所用。同时对吳晓以利害,可收不伐而平定之效。对刘禅与其子可加封厚赏,让吳帝看到榜样,受到影响,动摇抗拒之心。并且分出广陵、城阳两郡为中间地带,吸纳、等待吳人来降……”
不料司马昭不但对这份战略报告不置可否,而且连回书也没有一封,反而通过卫瓘来转达这么一句没头没脑,明显是谴责的话!
邓艾脑子一热,不识厉害,不知进退的又写了一封书:
“邓某奉命出征,按照您部署行事,敌之首脑已降,国家已灭。至于假托朝廷名义,临时封官而安抚人心,鄙以为合乎权益之计。
“如今蜀已回附,疆土南至南海,东接吳郡,应当及早镇而安之。若事事等待朝廷之命,道路往返耽误时日,实不利于大局。
“春秋有原则说:大夫率军出疆,有能安社稷,立国家之事,可以独断专行。现在吳未宾服,其地与蜀相连,不能拘泥常规而失去机会。孙子兵法云: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古人高尚节操,总不会因避嫌而有损于国家啊!……”
邓艾哪里知道,司马昭这里已经接到了好些人的密报!
第一个是卫瓘。他是征蜀几路军的总监军,只对朝廷负责,实质就是司马昭安插的眼线。
另一个是胡烈。因他的父亲胡遵与司马家关系亲近,他的兄长胡奋曾任司马懿幕僚,又在大将军司马的任上斩杀过叛将诸葛诞,故很受器重,参予私密。
10年之后,胡奋之女胡芳被晋武帝司马炎封为贵人,做到了左仆射的胡奋悲喜交加,因其独子早死,感叹道:
“我该死不死,唯有一双儿女,儿子坠入九泉之下,女儿登上九天之上!命也,运也!”此事传为一时佳话。
胡烈自己官为卫将军,亦是仰司马师提携,自然而然心向司马昭。
再一个是师纂。他虽敬重邓艾,但是系司马昭专门所派,也要有所交代,不得不报告邓艾的所言所行。
三人中除了师纂反映一些客观情况,卫瓘、胡烈都有倾向性意见。总结起来就是说:
“邓艾狂妄悖逆,已露反叛征兆”。
更加厉害的是钟会。
邓艾的上书务必通过剑阁北送洛阳,都被钟会截下,然后施展他的书法绝技,模仿邓艾笔迹,伪造书信,使用桀骜不驯的词句,目无尊上、不可一世的口吻,气焰嚣张,跃然纸上。
司马昭一开始半信半疑,尚想息事宁人,暂时稳住邓艾再做计较,便亲自写回信好言抚慰。不料回信也落到钟会手里,略加篡改,多是训斥不满的话语,弄得邓艾满腹怨艾,不知所措。
司马昭则逐渐信以为真,心里很不痛快,疑虑与担忧日增。
“恃功而骄或是人之常情,然收揽人心,占蜀为王,俨然一诸侯狂悖无礼,专横跋扈,至今不肯依附我司马氏,是可忍孰不可忍?……彼欲凭一己之力奋斗臻人上之人乎?益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彼欲学刘邦、学刘备,立基图霸乎?……
“筑京观历来只有用敌国兵尸的,邓艾却将魏、蜀两军所有阵亡者筑在一起,以示一视同仁,这不是破坏祖制,标新立异,污辱我英雄将士,收买蜀人之心又是什么?……
“今天的书函越发变本加厉,公开叫板,今后仍要求独断专行,还要求封刘禅为扶风王,自己坐镇益州!……”
司马昭忍无可忍,愤怒的以魏元帝曹奂的名义下诏给钟会、卫瓘,派出使者,命将邓艾用监车押送回京!
而这一天正是咸熙元年264年的正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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