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也好了,”老先生又说,“说什么这里也是你的家,沙达的事,往后我们在想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终归还是会有路子可走的。”
“大爷,不用再害怕了,”大春说,“沙达已经死了,还有那座山上面的所有人,都死光了。”
他的声音很轻,慢慢地说出口,就像是鼓起勇气说出一个渗血的恐怖故事。
屋子里一下陷入了平静,老先生沉默了许久,两眼迷离地望着窗外那一些烈烈吹响的大风。
风不停地拍击着窗面,雨依旧下的一塌糊涂,狂风仿佛那些前来寻仇的鬼魂,呜吟地哀嚎着,屋内灯光轻柔,老先生双手捧着土制的茶杯,低头喝完剩下的茶水。
“那得”他低声地叹了口气,“死多少人呐?”
“说不清楚”大春支支吾吾地说,“他只杀了沙达一个,沙达一个人杀掉了其余所有人。”
又是良久的沉默,老先生长叹了一口气,“死完了也好,可能这就是命吧,真要到在你头上来,也不到你不认。”
“大爷,你觉得难过么?”大春愣了一下,有点小声地说。
“说不清楚,毕竟生命的离世说不上是一件多好的事,但也无可奈何,”老先生说,“生命之死亡,都是一些无可奈何的事,一生世的人走下来,就是活在这样无可奈何的一生世里。”
他看了眼木墙上的挂钟,又叹了一口气,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病人也得休息,这就走了。”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三次叹气了,这眼看就要老死的老头儿,一谈到死亡,就总是有叹不完的气。
似乎是不愿面对,又似乎是别的一些难以表达的什么但人总是会死的,只不过是死的时间、地点还有方式各有不同而已。
“我这就送你。”大春一边说,一边推开门,拿起那把滴水的纸伞。
老头儿慢吞吞地起身,看了一眼门外黑暗中的大雨飘摇,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又叹了口气,打开伞,拾步走向那场冲刷大地的大雨里。
大春把门关上,跟在老先生的身边,两个落水狗一样的男人很快又离开了,冲进了磅礴的大雨里。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玻璃窗外狂落的大雨,相比于外面的冰寒,屋子里一片宜人的温暖,浓重的夜色之中,那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越走越远。
躺在床上的少年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回想老人说过的话。
生命之死亡,都是些无可奈何的事我们就是这样活在这样一个无可奈何的世界里就这一生世,也只有这一生世不得不保持着愤怒啊,不得不把屠刀指向那些施加迫害的人。
他试着坐起来,身体顿时发出预警般的信号,针扎般的剧痛密布全身,但没关系,这种程度的痛楚,他觉得自己能顶住。
于是,他试着走下床,一步两步地走向那扇关闭的木门,一步两步,他走了过去,艰难地抬起手,艰难地推开了那扇门。
狂风与暴雨同时呼啸着迎面扑来,但是他并不感到害怕。
他抬起脚,一步两步,走进了这场熟悉的风雨里,转身关上那扇门,拖着疲惫的身躯,整个人暴露在暴风雨里。
他再抬起脚,一步两步地向前走,沿着大春和老先生的相反方向,一步两步,最后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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