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溯穿上脚套,带了手套和口罩,走进物检室中。

男尸身上褪下来的衣物摊放在观验台上,一件军绿T恤,一条破洞牛仔裤,一根揉成两截的烟,一张揉皱的百元人民币和几十块零钱。

“就这些?”颜溯说:“没有钥匙之类?”

“没有。”刘彬摇头。

“就这些。”何为可有可无地补了句。

颜溯小心翼翼捏起T恤,普通寻常的军绿纹,没有特殊之处。

他将T恤翻面,露出了缝合处的标签,颜溯抻开标签,标签上印有生产厂家、生产批号、洗涤注意事项和构成面料。

颜溯摘下手套,摸出兜里的手机,搜索生产厂家。

厂家五年前就倒闭了。

“生产批号一般由什么构成?”颜溯抬头问。

严衍望着他,沉声答:“通常是生产日期、型号、生产批次。”

“你看。”颜溯把标签递给严衍。

“这件T恤有十年了。”严衍放下标签。

“被害人年龄在20岁以内,他不可能在十岁购买一件不和体型的T恤,这件T恤应该属于被害人某位长辈。”

严衍凝眉:“也许是爸爸褪下给了儿子。”

颜溯点头:“再结合这条裤子来看,被害人家境不富裕,甚至可以说贫穷,所以子女会捡大人衣服穿。”

刘彬默默竖起大拇指,何为看了看,也跟着竖起大拇指。

“至于T恤,应该是军用品,我查了下厂商,他们的订单几乎都是供军用。”颜溯顿了顿,继续道:“厂商主要供应地区在辽京一带。”

“也就是说,受害人家境贫困,其父或者其他男性长辈十年前曾于辽京一带当兵,至于衣物上沾染的污渍……”

刘彬说:“理化分析表明,存在比例较高的镍、铬元素,主要是铁元素。”

“产钢,”严衍反应极快,“钢铁厂,本市只有一家钢铁厂,在西区穿城河边。”

颜溯回头望向他,严衍大步流星走出物检室,给张科打电话:“科子,关键词有了,找人,快!”

与此同时,法医以最快速度出了尸检结果。

最终确定受害人身份和死因:马超,男,汉族,十六岁,春阳中学高一学生,死因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案发前十小时左右,死者生前曾吸入乙|醚,在昏迷中被凶手勒死。

马超父亲退伍后在钢铁厂工作,三年前因意外去世,家中只剩下他和母亲苗春芬。

警察给苗春芬打电话,通知对方到殡仪馆认尸,苗春芬没有手机,于是警方打给苗春芬邻居,辗转通知对方。

苗春芬没有稳定工作,拿着政府低保,平时靠给人刷盘子赚钱。

宁北太阳很是毒辣,刺目的光线投射在大地上,女人立在惨烈骄阳下,几次快要倒地,都让身旁的民警扶住。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衣,一条不合时宜的长裤,灰白头发凌乱,生活的艰苦和过早的衰老让她脸上满是皱纹。

女人摇摇晃晃走进殡仪馆,凉风扑面而来,中央空调呼呼作响。

“超啊,”苗春芬一路走,一路念,“超啊。”

眼眶干涩无比,直至走到儿子面前,眼泪如决堤洪水,倾盆而下。

瘦弱的身躯终于不堪重负,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女人跌坐在地,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抓挠着放置尸体的铁板,发出嘶嘶刺耳声。

苗春芬嚎啕大哭。

颜溯和严衍立在放置室外,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似的,所有警察都垂下了头颅。

万籁俱寂,唯有失去孩子的母亲那绝望哭声,响彻云霄。

案情残酷地催促着每一个人前进。

当苗春芬情绪稍许稳定后,便立刻接受了警察的问询。

为了不给苗春芬带去压力,问询室内只有两个人,颜溯和严衍。

严衍充当了做笔录的人,颜溯把热水递给苗春芬,又将纸巾递给她。

苗春芬擦掉眼泪,抓着颜溯的手说:“警察同志,一定要给我儿子报仇。”

颜溯点点头,反扶住苗春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你问。”苗春芬咳嗽,严衍把水杯递给她,苗春芬摇头拒绝。

“您最后一次见到马超是什么时候?”

苗春芬张了张嘴,眼眶中再次涨满泪水,她说:“昨天早上,马超去上学的时候。”

“他最近有什么比较奇怪的举动吗?比如认识了什么人之类。”

苗春芬垂下眼睑,半晌,失落摇头:“不晓得,马超不跟我说这些,他烦我话多。”

严衍和颜溯对视一眼,叛逆期儿子对家长藏着掖着,从苗春芬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送别苗春芬,两个人回了市局。

“还是得做现场走访。”严衍道。

颜溯吸口气,抬眼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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