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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盏失眠了,眼眶下的青紫在白皙的脸上清晰可见。

他昨日从楼挽裳的生日宴上回来便有些魂不守舍,醉醺醺的样子被祖父瞧见,又吃了一通排头,还是老太太圆了几句,才放他回去休息。

代云问他,他也不肯说,只呆愣愣地盯着床顶上的纱幔,却冷不防地蹦出一句“我不要姐姐嫁人”此类的胡话,将她吓一大跳。

她在一众丫鬟不解的目光里叹了口气:又是因为楼小姐呀,侯爷真是魔怔了……

数次劝说无果,代云又不好去禀报熟睡的老太太,只得任他独自痴狂,又怕他半夜想不开,另安排了两个小丫鬟陪自己值夜,也好有个照应。

夜间她几次进去查看,都只见他双目无神,好似望着虚空,又好似透过虚空看着某人。间或传来低啜之音,她端了灯烛近前看去,便能瞧见他脸上漫过两行清泪。

第二日,不止是他,下人们一夜未睡,也都无精打采,不免被老太太责罚,治了个怠慢并伺候不力之罪,真是让人有苦说不出。

老太太看出了孙儿的反常,先是问过代云,得知与楼挽裳有关,却不明白究竟所为何事。昨儿她虽也赴宴,却哪里知晓他们男人席上之事,只得将他心疼地搂到眼前,忙问细由。

萧盏起先摇头不肯言语,后禁不住祖母关切,缓缓吐出实情。

原来昨日静王也来了,二人相看生厌却偏偏因身份被安排在了同一桌。席间两人往来谈话,不免夹枪带棒。旁人或许没看出什么,楼宇尧那样机敏之人可是早就明白了这两人不对付,便寻了个解手的由头,叫萧盏陪他同去。

左右无人之时,楼宇尧劝诫他道:“他一个皇子,你一个侯爵,纵有皇宠在身,也不能恣意洒落不是?没得让人揪了把柄,告你一个藐视皇族之罪。”

萧盏嗤之以鼻:“凭他怎样尊贵,有我表哥一日,他便只能是个王爷。”

若遇旁的冥顽不灵之人,楼宇尧只管理都不理,可萧盏是他好友,又是伯父伯母认下的义子,与他也算兄弟,忍不住点他一点,继续道:“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陛下的亲骨肉,远比你我尊贵。更何况,容我说句长舌的话——我伯父伯母将静王殿下当作女婿人选,将来就是你我的姐夫,你便是看在长姐的面上,也不该对他随意顶撞。”

“什么?!”萧盏一听,激动地拽住楼宇尧的衣领,大声问道,“你是说婉姐姐要嫁给他?!”

楼宇尧不想他这般激动,连忙用手堵了他的嘴,让他小声些,莫坏了长姐名声。

“我也是听说的,做不做得数,最后还是得看长姐的意思,你可别出去胡吣!”

萧盏却上了心,回到席上便只顾喝酒,旁的一概不管,终是酩酊方休。回了府上却是醉而不倦,闭上眼全是婉姐姐出嫁的模样,愁煞个人!

目下祖母问他,他便委屈地将心中所想道了出来:“婉姐姐待我那样好,若是嫁了人,怕要将我忘了,若是将来再添个一儿半女,我便更不得受用了……”

说到后面,他莹润的眸中竟泛着泪花,看得老太太一阵好笑,劝道:“好孩子,你婉姐姐最是疼你,便是成了亲也是你姐姐,怎会不再理你?届时还有你姐夫一道儿护着你,岂不更好?”

萧盏愤然捶了捶桌子,恨道:“只怕旁人都嫌我厌我呢!若是婉姐姐当真嫁与沐淮屿那厮,我怕少不得吃他的排头!”

老太太不晓得他是如何得知楼家欲与静王殿下结亲的,依楼挽裳淑贞守礼的性子,是不会将这事说与他听,心下便有了计较,道:“这起子没影儿的事你是从何听来的?净瞎操心!”

“怎得是没影儿的事呢!是阿尧亲口说的!”

“他说的又算不得准儿,不信你何不去问你婉姐姐,看她如何说呢?”

萧盏恍然,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迟疑,问道:“婉姐姐不会嫌我冒失么?”

老太太微笑:“只要你不莽莽撞撞地劈头盖脸就问,你婉姐姐便不会嫌你。”

“好!那我现在就去!”

说完,萧盏一溜烟儿地跑了,回去换了身衣服便赶去武安伯府了。

彼时楼挽裳正在睡晌觉,屋内袅袅燃着萧盏送来的荼芜香。

她今儿早上忽发现小日子来了,整个人便恹恹然,不愿走动,倚在大炕上看了一上午的书,午膳过后便顶不住了,困倦地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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