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玺闻言没说什么,掌心灵力流动了一圈,滚烫的汤药就凉了下来。他又往前送了下,道:“可以喝了。”
卫临抿抿唇,苦大仇深的盯着仿佛催命符的汤药,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有一瞬间他冲动得想将药碗打翻,但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磨蹭了一下将药碗接了过来,强压着恶心一口气喝了一半,结果汤药刚进喉咙,胃里一酸,就又全都吐了出来。
手里的药碗摔在了沙滩上,他扶着段玺的肩膀干呕着,感觉气都喘不上来了。小腹的刺痛又开始反扑,这回是段玺在一旁也没有用了。
段玺刚开始时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反应过来时第时间就是给他顺气,然后问道:“怎么了这是?哪儿不舒服?”
卫临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时间搭理他。
看着原先还好好的人,突然就难受成这样,段玺懊恼的说:“早知道便不带你出来了。”
他知道现在的卫临身体很差,但没想到脆弱得跟个瓷娃娃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碎。
虽然现在这个听话的卫临让他很满意,但两相比较之下,他还是更愿意看见卫临趾高气昂的出现在他眼前。
“还是先回天门找殷长澜给你诊下脉,鲸落岛的夜景待下一次你身体养好了再带你过来。”
段玺直接武断的宣布决定,已经喘过气来的卫临攥紧了他肩膀上的衣料。
“不用回去,我只是闻到这药味犯恶心罢了。”
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能只是因为身体太虚弱,刚刚又从高空上直接跳下来,受到了惊吓引起的应激反应。
“可你今天早上都好好的喝完了。”
段玺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固执的要带他回去。
卫临不免有些生气,他冷冷的看着段玺:“我现在这残破的身体,段门主大可多试几次带着我从高空上跳下来,不需要您做些其他的什么,我定能被您折腾死。”
段玺沉默,讪讪的摸摸鼻尖。“这点高度不是很正常的吗?”
想当年他和卫临两个人,从东海打到中州,从深海之渊斗到万丈高空,卫临可从未叫过不适,甚至与他越打越兴起。
卫临显然也想起了那些剧情,金色的眼眸慌乱了一瞬间,他掩饰般冷笑了一声:“须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我又如何能以前相比?”
段玺自觉戳到卫临的自尊心了,叹口气道:“我错了,下次不这样了。”
卫临不置可否,心里却因为成功蒙混过关而松了一口气。
卫临缓了一会儿,恶心反胃的感觉总算压了下去。
之后两人默契的不在谈论这件事情,药肯定是喝不下去了,但等回天门找殷长澜为他再次看看身体的决定却没有更改。
时间走得不紧不慢,最后一缕余晖从天际落幕,海平面上一望无际的幽深。
夜晚的海风很冷,一点也不像白天时的温和。
卫临又被段玺压着穿上了狐裘披风,厚重的袄子披在肩膀上,衣摆直坠到脚踝,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
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企鹅,走起路都有一种一摇一摆的憨厚。
他试图跟段玺抗议:“我还没那么脆弱,现在才是初秋,总穿那么厚像什么样子?”
他有时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热得中暑。
段玺油盐不进,一口否决:“你若是能保证你不会因为吹了夜风而得风寒,那么就可以将这披风脱了。”
卫临:“……”
他保证不了,最后也只能妥协了。
段玺牵着他手将他带走出了四合院,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耀眼的星河垂挂在天幕上,一眼看去便极为震撼。
在以前的那个世界,为了活着而忙于奔波的卫临从来没有时间抬头去仰望天空,如今这一眼,就让他深深的着了迷。
金色的眼眸倒影着璀璨的星河,整个人仿佛都鲜活明亮了起来,缭绕在他身旁的那股死气似乎也被洗涤一空。
卫临仰望着天空,而段玺的眼里却只映入了他的身影。
交握的手互相传染着彼此的温度,段玺只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破茧而出。他轻轻摩挲了卫临的手背一下,轻声呢喃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看的时候,要待到午夜时分,鲸群浮出水面时,才是最为奇绝。”
卫临侧目看向他,对上那双暗沉的黑眸,一时竟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
段玺指向那座外型像鲸鱼坠落深海时的山峰,“在那里,可以看见很多看不见的景色。”
卫临眸光微闪:“那便去吧。”
段玺将卫临拦腰抱起,这次卫临没有抵抗,只是仍是有些不适。
从山底到达峰顶对于段玺而言并不需要太久,只是他怕卫临着凉,御空飞行的速度慢了很多。
当两人站在峰顶时,已经是一盏茶的时间后了。
峰顶之上也是一片荒芜,但因为海拔很高,积压着皑皑白雪。山风一吹,寒冷刺骨。
卫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将狐裘披风裹紧了些许。这时他就有些感激段玺的坚持了,不然指不定明天就能一病不起。
段玺看着他的小动作,笑着说:“这回不嫌弃热了?”
卫临抿抿唇,无法反驳。
段玺摇摇头,撩起披风的兜帽给他将脑袋也盖上,只剩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露在外面。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尽,星空更加的耀眼,一条银色的流光就好像一条流动的河,几乎将天际一分为二。
山峰的海拔足有上千米高,站在此处看向天际,似乎一伸手就能摘到那些耀眼的明星。
卫临也确实这么做了,当张开的手掌握了个空时,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好像他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抓不住。
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他一直都没有一个真实感,也没有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
直到身处于此间星河之下,心头突然涌上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他好像本就应当存在于此,又好像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卫临歪着头,怔怔的盯着自己细长白皙的手指,良久轻叹了一声。
画中人如何,局外人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命运在摆布着他,他向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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