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亲王手里的天花事宜基本结束牛痘可以完全预防天花的事情刚刚确立,朝廷正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开始推广,各方人马都想占一个功劳……皇上正准备宣布有太子领着兄弟们姐妹们在皇后的帮助下负责天花防疫推广。
八旗王爷和亲近大臣正紧急安排铁造处火器处等等地方开始研究新火器皇上正琢磨要不要一狠心将水师大船上的火器也换一批。
熊儿子要求的国子监教学小改革武举恩科的开办俄语学院的开办……还有小琉球那边即使不动兵也要派人先去和谈摆一道障眼法治理黄河的事情也是刻不容缓那更为重要的新火器研发更是必须亲自盯着……
可这关键时刻,本该雷厉风行大展拳脚的时候,皇上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
脱水发热,身体发虚还时不时地浑身直冒冷汗无法饮食……特别是打寒战的时候,四肢末端发凉背部乃至全身发冷皮肤起鸡皮疙瘩,肌肉关节酸痛,进而全身发抖持续一刻钟然后体温上升,又是一阵虚汗。
皇上不敢公开自己的病情太医一确诊他是得了那很有可能要了性命的疟病当机立断瞒了下来紧急做出连番布置。
朝中这段时间,什么都准备好了却还是忙碌,还没忙出来一个头绪,只有两个原因。
治水,于成龙、靳辅两派治水大臣争论不休。皇上想要同意靳辅的治水方法,苦于国库银子不够。
出兵小琉球,一个是粮草的事情还需要准备,一个领兵的将领人选争论不休满蒙大臣争,汉臣大将之间也争,皇上本人对于施琅也还不是全然的信任。
除了他二哥、康亲王几位宗室以及几个最亲近的大臣之外,皇上瞒着所有的儿子,就是太子,也担心他太年幼不经事脸上带出来,只说是普通的风寒拉肚子,让他们照常上课,照顾好弟弟妹妹。
独独留下熊儿子保康在乾清宫。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都知道这个时候她们必须稳住,紧急处理各种事务,皇上的床前除了太医宫人之外,就只有他的熊儿子保康。
皇上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留下保康,只直觉相信,熊儿子可以扛事情。
保康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留下自己,可既然他留在乾清宫侍疾,既然他汗阿玛病了,那当然要照顾好。
清晨,五更天的时候天还没亮,保康一觉醒来,迷迷瞪瞪反应过来,赶紧收拾好自己来看他汗阿玛。
虽然保康相信按照他汗阿玛的身体素质,用上金鸡纳霜就会好起来,可他瞧着他汗阿玛蜡黄蜡黄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的面孔,一抹眼泪,接过宫人手里的湿毛巾,伺候着他汗阿玛简单地擦手,擦脸。
皇上迷迷糊糊中感受他儿子在给他擦脸,想说这些活儿有宫人来就好,没有力气,只有心里一股暖流在流淌。
保康轻轻地给他汗阿玛擦完手和脸,接过来粥碗,伺候着他汗阿玛艰难地用完半碗粥。
接着用药。
可是皇上的身上又是一阵虚汗冒出来,接着开始呕吐,梁九功几个宫人赶紧扶着皇上去里间皇上吐完这半碗粥,好不容易睡了几个时辰积攒的力量全部耗光。
双腿发虚,站都站不稳当,躺回床上后整个人就累得要晕过去。
保康没办法,不吃药怎么能行?可刚吃下去的粥都吐了出来,空腹吃药太伤胃。
他发现他汗阿玛双眼紧闭,嘴巴张不开,根本咽不下去药汁,着急之下用内力将另外半碗粥和一碗药汁硬顺下去。
皇上喝了粥用了药,睡了一小觉,慢悠悠醒来,感觉好了一点儿,
期间一干皇子都来给皇上请安,保康暗暗地给皇上输送内力,让皇上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
一个时辰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一起过来,恰好皇上醒来,王景明和一干太医一起给
皇上把脉,确认皇上可以说话,裕亲王领着五位南书房大臣进来,一伙儿人一起等候皇上说话。
皇上的眼睛半睁开,嘴巴动了动。保康发现他汗阿玛只顾看着他,赶紧伸手用力握住他汗阿玛的手,表示自己在听。
皇上艰难地喘息,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是沉重的负担:“保康……派谁去主持天花推广事宜?”
众人心里震惊,然而保康不假思索:“索额图。”
“额涅和哥哥姐姐们只是帮忙协助,既然是太子哥哥打头,自然是索额图最为稳妥,而且保康认为,索额图本人也确实有一定的能力。”
皇上想笑一个,笑不出来。
“……派谁去稳住小琉球?先展开一场谈判?”
“明珠。”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不说话,皇后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就听保康接着解释道:“明珠虽然也和索额图一样对自己的家族有很大的私心,但他和索额图不同,他在对外的时候,那就是一条铁铮铮的巴图鲁,而且有勇有谋。”
皇后娘娘低着头,手里的拍子攥紧。皇上明明做了决定,还要她儿子说出来,这让她非常愤怒。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则是对皇上的做法,以及保康的回答都一脸认同。谁对自己的家族没有私心?但是私心之外,那就是不同了。
皇上听完熊儿子的话,却是眼里有泪。
“保康,治理黄河,该从何处开始?”
保康:“暂时国库银子不够,可以采取靳辅的方法改良。保康认为,一边慢慢地,从根本上治理黄河一边等候小琉球的战争结束开海。一开海,南方的粮食就从海运进京,大运河疏通是必须但不是急需。”
皇上重重地咳嗽出来。
从海上运输粮食,这是元朝的大策略。因为元朝很大,海洋的四周,都是他们的藩属国,或者直属地。
保康轻轻地给他汗阿玛顺背。
皇上感觉自己好受一些,接着问:“出兵小琉球,保康认为谁可领兵?”
“施琅。”
皇上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看着他儿子。
保康解释:“施琅做水师提督,全权负责。福建和广东几个地方的巡抚,全力配合施琅的行动。但施琅打下来小琉球后,不能留施琅在小琉球,必要有朝廷正式派官员去接管小琉球的地方事务,驻兵防守。”
“小琉球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的领土之一,它必须是大请的领土,它作为大清的海上门户之一,不容有失。至于郑家人,可接来京城封王。”
皇上闭上眼睛。
这是他的熊儿子,可是他已经册封了太子,可是他这个熊儿子,这般有本事……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响动。
裕亲王在心里琢磨着保康侄子的话,沉默,几位亲近大臣听着保康阿哥的安排无言以对,也沉默。
张英和高士奇很快写好四份圣旨,一一念给皇上听,皇上点头,梁九功捧来那个缺了一角的传国玉玺,皇上抖着手盖上大印。
…………
此时的乾清宫正殿里,文武大臣们一个个不安地站着。
皇上将消息瞒得很好,可皇上这般瞒着,本身就说明问题,偏偏皇上还只留了保康阿哥一个皇阿哥在身边。
明珠瞄一眼索额图,内心冷笑。
索额图黑着脸看他一眼,也在心里冷笑。
他们两个,一个在国家大事的总方向上把握得住,紧跟皇上的脚步一个在琢磨皇上的心思方面自认从不出错,又是太子的母家当家人。
明珠认为:册封了太子又如何?关键时候,七岁的太子还不如三岁的保康阿哥能顶事。
索额图认为:太子就是太子,不管是大阿哥还是保康阿哥,在大义名分面前,能奈何?
其他的大臣们有的担心皇上的病情有的挂念黄河水患,百姓苦难有的急于请战,领兵出征有的担心乾清宫的保康阿哥这番机遇是福是祸。
裕亲王领着五位大臣来到正殿,亲自宣读圣旨。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心思,都只能跪地接受。
皇上病了,暂时早朝停止……君臣同心,皇上积极养病,各位大臣安心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索额图负责天花防疫事宜索额图欣然答应,机会难得,当然是要多给太子刷威信和民心。
明珠远赴沿海和郑家人谈判招降明珠欣然答应,这个时候负责和小琉球谈判,青史留名。
皇上还接受了靳辅的治水方法,只说暂时国库银子不足,多想办法先稳住黄河下游水患,尽可能地长远打算。
靳辅跪地谢恩,泪流满面。
皇上还任命施琅为水师提督,领兵攻打小琉球。
施琅没想到皇上真的会相信自己,浑身热血沸腾,接下圣旨的时候,虎目落泪。
他们都没想到,皇上得的是非常危险的疟病,或者说不敢去想。而其他大臣发现皇上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也都不敢吱声,或者希望在皇上生病的时候好好表现……?
而他们的皇上?皇上安排好朝里的事情,开始有心思治病。
给他治病的太医们主要分成两派,一派,采用古法,保守治疗一派坚持用西洋新药,金鸡纳霜。
可不管那一种方法,都不能保证百分百地治好皇上的病。
疟疾,又叫瘴病,民间叫“打摆子”。从远古的殷商时期,就有这种疾病的记载,可一直没有好的治疗办法。
素问中的疟论刺疟论等专篇,对疟疾的病因、病机、症状、针灸治法等作了系统而详细的讨论。
神农本草经明确记载常山有治疟的功效。
金匮要略疟疾脉证并治篇以蜀漆治疟,并在内经的基础上补充疟母这一病症。其治疟的药物则是白虎加桂枝汤和治疟母的鳖甲煎丸。
肘后备急方治寒热诸疟方首先提出瘴疟的名称,并最先采用青蒿治疟。
…………
“一岁之间,长幼相若,或染时行,变成寒热,名曰疫疟。”人感染疟疾之后,一开始没有感觉,二十天左右的潜伏期后,发冷、发烧、出汗……中期:脾肿大、贫血、高热、头痛、呕吐……后期:昏迷、呼吸衰竭……
保守派太医们争论:该用针灸、常山,还是白虎加桂枝汤、还是青蒿来治疗……亦或者各种方法搭配着来治疗。
以王景明为首的激进派太医们争论:如果皇上答应用金鸡纳霜,该给皇上用多少药量?
保康只安静地听着,无声地打一个佛礼。
发现他汗阿玛又睡着了,他坐在他汗阿们的床边,右手里拨动师祖给他的那串佛珠,专心念佛。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包括他汗阿玛自己,都拒绝用金鸡纳霜,更何况是太医们?保康大体明白,不到最后,试用过所有的中医方法无效后,他汗阿玛是不会同意用金鸡纳霜的。
而所有的中医方法里面,青蒿最有效果,毕竟后世之人治疗疟病就是用青蒿素,可是,要在这个时代临时提炼出来青蒿素,保康也没有信心。
而且,在传统的药典描述中,对于“青蒿”的各种描述之间矛盾之处颇多,并且夹杂著作者大量的主观成分,说是青蒿,到底哪一种“蒿”,就是目前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争论不休……
午时的时候,保康就在他汗阿玛的床边地毯上躺着睡了一个时辰,一直到他听到汗阿玛醒来的动静。
皇上也知道熊儿子天生比常人睡眠时间长,虽然也担心熊儿子这样的状态,可现在他也无力照顾。
皇上的头微微疼痛,坚持着和熊儿子一起用了晚膳,因着熊儿子的好胃口自己好歹用了一些。
保康发现他汗阿玛开始头疼,给轻轻地按摩头部,等到太子、大阿哥一干皇子们晚膳后再次来看望皇上的时候,皇上不用保康的内力面色也看起来好了一些。
“都去吧。学习、读书、帮着做天花推广,都不要落下。”皇上生怕哪个孩子看出来什么,催着他们离开。
“汗阿玛,儿臣告退。”皇子们也都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就是添乱,而且他们的汗阿玛病了,很多事情不好处理,正是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
太子、大阿哥、三阿哥等等皇子们告退离开的时候,都看着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一脸担忧,知道是汗阿玛怕寂寞留保康弟弟/哥哥在乾清宫说说话,可是,保康弟弟/哥哥,好像瘦了一点儿?
皇子们担心他们的汗阿玛,也担心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四位公主来给皇上请安的时候,皇上又睡着了,眼瞧着他们的汗阿玛面色比昨天好一点小小的放心,可又瞧着保康弟弟/哥哥的脸,担心。
保康弟弟/哥哥,好像瘦了一点儿?
就是皇后娘娘也担心她儿子,好像好像瘦了一点儿?
不是皇后娘娘拦着儿子不在他汗阿玛的床前尽孝,而是这个敏感的时候,在皇家,现在皇上病了觉得他儿子能干那里那里都好,等皇上的病好了,他儿子所有的好处,都是能让皇上夜不能寐的麻烦处。
皇后娘娘在坤宁宫里一个人沉默地用晚膳,沉默地散步,一时又想起她的亲兄弟法喀。
法喀还没回来京城,娘家的人都要去给法喀送信,皇后娘娘一直压着。
和索额图、明珠三角鼎力的法喀公爷不在京城,就算皇上……钮钴禄家和她儿子也是进可退攻可守,这是皇后娘娘的计划,越是关键时刻,越要稳住,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皇上把索额图和明珠都指派出京,皇上的心里,对谁都不放心,太子的母家也一样。这估计是皇上已经定下的决定,只是他想听保康亲口说出来。
而皇上因为她儿子有关于海运和治水、小琉球和大清门户的事情激动,则是因为,这超过了皇上的预想。说实话,皇后娘娘也没想到,他儿子还有这般“雄心壮志”。
海运、元朝……
难道他儿子真想做太子,然后做大清的“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皇后娘娘眉心紧皱,随即又笑了开来,她儿子开心就好,想做什么做什么。
…………
皇后娘娘想通了,下午又来看望皇上一次,接着去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说说话,晚食时间到了,她就开始准备用晚食,洗漱沐浴休息。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应该说在皇上留她儿子保康在乾清宫的时候,她模糊想到了,但皇后娘娘不相信皇上真的会这么做。
皇后娘娘一觉好睡,却不知道,皇上当天夜里就亲自下命令,命令一等公法喀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并且做出相应的一系列安排。
保康在睡梦中,睡得沉沉。可他一直留心他汗阿玛的动静,还是迷迷糊糊的,小耳朵一动一动,听到一些他汗阿玛的安排,保康的眉头一皱又松开,又皱巴。
保康知道他汗阿玛的身体情况,只要用了金鸡纳霜就一定会没事,一定会康复。所以,一切都是因为他汗阿玛本身对疟病的畏惧,对金鸡纳霜的不信任。
不过这都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汗阿玛生怕自己撑不过去,暗地里布置,万一……好像有废太子,册封他为太子的架势……保康真的懵。
他的太子哥哥,如果在和平时期,好好教导,会是一个和文景两帝一般的守成明君。可若是他汗阿玛这次没撑过去,不是在和平时期,太子哥哥年幼登基,确实会非常困难。
可他不是比太子哥哥还小?
他在五台山做了三年小和尚,他太子哥哥在宫里做了这几年的太子,到底哪个更困难?
他太子哥哥还熬过了天花,他还没种痘!
保康小小的生气。他认为,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他们的想法,都和“一般人”不大一样,变化太快……而他汗阿玛现在自觉,这是“一切为了大清”,还觉得对不起他太子哥哥流眼泪,觉得对不起他流眼泪。
长辈们做决定向来不需要询问小辈们的意见。想想也有道理。他不是当年的半个月大,也还不到五岁,太子也才七岁。
当年先皇问皇子们的志向,汗阿玛都八岁了。更何况是有关于大清的未来?国家、大清、家族……保康模模糊糊明白又不明白……汗阿玛明明那么疼爱太子……
阿弥陀佛。病人心理脆弱,要多体谅和理解……保康表示他很大度,他听到他这个自以为牺牲很大的汗阿玛撑不住睡了,自己也很快又睡着。
阿弥陀佛。师祖啊,等皇帝爸爸的病好,保康就立即出京。
保康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在心里做了决定,第二天早早地起来,就赶紧给他师祖再写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出去。
接着和往常一样照顾他汗阿玛洗漱擦脸擦手,喝粥吃药。
听到他汗阿玛故意问他:“保康觉得,法兰西的金鸡纳霜可信?”
实话实说:“对于世人来说,欧洲是蛮夷之地,蛮夷之地的药物,太医院才刚刚开始研究和试验没几天,如何可以信得过?”
“汗阿玛若问保康,保康直觉,可信。”
皇上不做声,过了好一会儿,又问:“保康可以看懂那份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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