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中有一只蟋蟀在叫。哀哀地,有气无力地,这是秋天到来之前最后的一点夏日余烬。
“是蟋蟀啊天气凉了之后它们倒是很少见了呢。”
我双手抱着膝盖下巴也搁在上面,静静地望着和山顶几乎同样高度的太阳金车慢慢沉入西面的大海。
“承太郎你睡着了吗”
“还没。”
“你想什么时候睡呢”
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细密皱纹的男人仰躺在我旁边的草地上,他望着慢慢被卷入玫瑰色的暮霭天空,回答道“应该不是现在。”
在奥林匹斯山堵到游玩归来的宙斯之后,我们终于得到了能够消除“永生”恩赐的药水。这枚小小的水晶瓶现在就攥在承太郎的手中而那也是他偏离命运轨道、回到人类正路的解药。
“其实神代也挺好的。”我小声嘟囔“只不过就是生产力太低下,也没有炸猪排咖喱饭”
承太郎闷闷地笑了一声。
拜访过被兀鹫终日啄食内脏的普罗米修斯踏入过三头犬把守的地狱,也曾经试图用神力召唤出极光、企图撕裂出通往“冥界”的缝隙我们在过去的十年里什么都试过了,也一天天看着故人们长大,老去死亡。
世间的芸芸众生都在遵循着命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只有我们在试图挣脱。
现在距离完全挣脱只差一步。
“要不你还是现在就喝了吧”我一骨碌突然也躺了下去,然后像个炸虾卷一样滚到了承太郎旁边,“我总害怕又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比如突然地震了你一个手抖把瓶子砸碎什么的”
承太郎无奈地用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脑瓜顶,遏制住我继续翻滚的势头“好,我现在就喝。”
“要一滴不剩地全部喝光哦”我立刻监督起来。
“好,全部喝光。”他拧开瓶盖,半坐起“这就喝。”
我死死盯住他,看着他用双唇包住窄小的瓶口,然后仰头,滑动着喉结将本来就不多的药水全部吞咽了下去。
最后一滴药水坠在瓶口边缘,因为张力作用迟迟不肯落下。承太郎伸出一小截舌尖将它舔掉,然后拧上瓶盖,随手将它掷下了奥林匹斯山。
“高空抛物。”他给自己定了罪,“该罚多少”
我想了一下,说“罚款500,拘留十五天。”
“都已经被困在这个世界十年了,再多十五天也没关系。”他叹了口气,“走吧,天快黑了,这个季节也还有蚊子,山上的蚊子尤其多。”
我“啪”地一声拍在了自己大腿上,结果没把那只嗡嗡叫的长翅膀尖嘴碧池拍死。刚想说些什么,我的舌头竟然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
“承太郎。”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没能从宙斯那里拿到药水,你只能在老去之后永远以年老的姿态苟延残喘,你还愿意和我继续在一起吗”
这不是我问的问题,也不该是我问的出口的问题。我脱口而出后就惊疑不定起来,抓住自己的脖子试图找出发生的原因。
承太郎却以为这是我在尘埃落定后的玩笑话,他放松地回答“会。”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厄俄斯,你不会放弃老去的我。”他望着渐渐黑沉的天空,“黎明女神有着漫长的生命,她不可能为一个年华不再的凡人继续钟情。但是你是藤丸立香,你不会离开的,你不会让我落在草丛中,只能变成一只蟋蟀。”
一滴不属于我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这具身体哽咽地回答“我明白了。”
接着,整个世界都和太阳金车已经离开了的天空一起,慢慢被黑暗笼罩。
重新醒来的时候,我感觉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后背也有些怪异,似乎像是永远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鸭绒被从身上滑下来,阳光透过房间的粉红窗帘缝隙向内窥探,我茫然地四处打量了一圈,总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很熟悉。
可不是熟悉嘛这种在自己房间里面醒过来的转场在本文里已经出现过好多好多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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