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冉被裴行韫笑得接连生了好几天的闷气,虽然在赶路时依然会与她一起坐车,可始终冷着一张脸,她跟他说话时,冷哼一声一扭头,看向一旁坚决不理她。

到了下一个军营,这次没有安排她住进别的地方,而是随他一起住进了营地里他大帐旁边的小帐。

“你不要到处乱跑,军营里纪律严明,要是把你当细作探子抓起来,我可不会救你。”闵冉面无表情的嘱咐完,又一扭头进了自己的大帐。

裴行韫抿着嘴想笑,这个男人真跟小孩子一般别扭,不过她以后得注意,对他只能顺着夸奖,千万不能当面取笑他。

闵冉一来营地,各处都空前紧张又忙碌,大帐里面不少人进进出出,呆在帐篷里面玩九连环的裴行韫,隔着帐子就听到了他的怒吼。

裴行韫神情一窒,难道出大事了?她再仔细侧耳倾听,可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心中一直担忧不安。

到了晚饭之时,闵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脸黑得几欲滴水,大马金刀坐在榻上,一言不发伸出了双手。

裴行韫垂下眼眸,见他生气归生气,倒还记得用饭之前要净手的规矩。

只是现在像是闹别扭的怒狮,不愿意自己动手,倒要人伺候了。

她端着铜盆放到他身前,见他仍旧一动不动,只得暗自叹气,蹲下来将他的手放进了铜盆里。

“洗啊。”闵冉侧着头斜睨着她,不耐烦的说道。

裴行韫看了他一眼,不声不响随意在水里搓了几下,便将他手拿了出来,正欲拿干布巾给他擦手时,他又噗通一下将手放回了水里。

“没洗干净,重洗。”

水溅到裴行韫的脸上,她眯了眯眼睛,按耐住心里的怒气,又再搓了几下他的手,正要拿出来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真想与你携手远走天涯。”

裴行韫愣楞的看向闵冉,他神情落寞,淡淡的倦意萦绕在眉间,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算了,用饭去吧。”闵冉没有如从前般总是要占到足够多的便宜,他松开她的手,自己拿布巾随意擦了擦,端起铜盆放到一边的架子上,又走回来坐下。

“坐吧,天气愈发的冷,你要是怕冷,让他们给你多加几个炭盆。”

裴行韫轻轻嗯了声,拿起筷子用起了饭,待用毕漱口之后,他靠在软塌上,手捧着杯热茶定定出了会神,放下茶杯站起来说道:“你早些歇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好,你也别太过辛苦。”裴行韫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干巴巴的安慰了他一句。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闵冉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手,突然又沉下了脸,“往后不许再与我生气发脾气,你可知晓我在外面有多忙多辛苦,回到家中你得对我嘘寒问暖,柔情似水。”

裴行韫简直哭笑不得,是谁在发脾气,不过他真是个狗脾气,简直喜怒不定。

闵冉说完掀帘走了出去自去忙碌,裴行韫赶路辛苦,洗漱之后便歇下了。

睡梦中突然一阵沉闷跑动的脚步声惊醒,她忙翻身爬起来穿好衣衫,走到门边掀起帐子帘子往外一瞧,只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身着盔甲的兵丁手持□□,列队跑向大校场。

这是整兵还是出了什么大事?前世时虽然闵冉一直无恙,江州也没有什么变故,可这世有些事情早已不似前世那般,已经有了许多变化。

裴行韫惊疑不定,凝神沉思片刻,她匆匆洗漱之后去到闵冉大帐前。

门口守卫是他的亲兵,对她也算是熟悉,见到她来忙叉手施礼,“大都督在前面大校场整兵,不在帐中。”

听亲兵如此说,裴行韫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谢过了他立在那里远远看了起来。

闵冉站在高台上,在一堆穿着盔甲的人中如鹤立鸡群,一眼就能个清楚。

他背着手看着下面校场上密密麻麻的兵丁,就算站得远远的,还是感觉到他如神祗般强大的气势。

似乎是闵冉训完了话,下面沉寂一瞬,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响彻云霄。

接着有人上了高台,四周的人闪开让出中间的位置,一个壮实的男人手持长刀,叉手对闵冉施礼之后,挥刀劈了下去。

裴行韫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手不知不觉握成一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亲兵,他挠了挠头裂开嘴笑了起来,“嘿嘿,秦将军不是大都督的对手。”

秦将军?姓秦的将军她倒记得一个,那是她前世死对头秦贵妃的哥哥。

那时候皇帝要靠着秦将军在外给他平乱,对秦贵妃宠爱有加。不管她怎么闹,甚至有次还抓花了皇帝的脸,可他还是坚持着不松口,转头又跑去了秦贵妃宫里。

两人倒没有斗很久,因为秦将军很快就死了。她不知他是因何而死,那时她只顾着庆贺,因为秦将军一死,秦贵妃便彻底被打入了冷宫。

而皇帝为了安慰裴行韫,又给裴家人封官加爵,她阿爹也因此入了相堂,同时掌管枢密使职位。

裴行韫眼眶涩涩,神情悲凉,她伸手抚了抚胸口,将那股痛意慢慢压了下去。前世时一门心思顾着争宠固宠,简直跟瞎了眼一样。

皇帝对她万般忍耐提携裴家,不过是要拿裴家来挡刀,只因首相杜相长期把持朝政,权势倾天,割据颍州的大军将领,就是杜相的儿子杜成。

她不知道听过皇帝多少次咬牙切齿诅咒杜相,那眼里的阴狠与恨意,就算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校场上热闹喧天,突然一人被踢下高台,重重砸在了地上。很快有人涌过去,不知说了什么之后,拔出腰间的刀往高台上攀爬,突然之间如雨般的箭矢激射而去,将乱起来的那些人射成了刺猬。

裴行韫鼻息尖掠过淡淡的血腥味,她仰头将泪意眨了回去,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原来,秦威是死于闵冉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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