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景正思索着,封危就再次冷哼,完全不买账。“这也是你说的,那也是你说的——”他拖长音,同时毫无预兆地向前一步,“——什么样的人才会相信一个只敢露出影子的家伙?”

手起剑落,穿着道袍的人霎时被分作利落的两半。但并没有什么血腥场景发生,两半身体也没有倒向地面。

张续面上也没显出吃痛的神色。他只是低头看了看已经和脑袋彻底分离的胸膛,失望地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能多撑那么一小会儿……”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变做一缕青云,眨眼间就消散了。

湛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发现他只是个影子的?”

此时封危已经收起了长剑,闻言便把目光从那丝青云消失的地方转到了湛景脸上。“我划破那人脖子的时候,”他言简意赅地解释,“触感不对。”

呃……

湛景不敢问封危,他到底划过几个人的脖子,才能从那么一个小口子里发现触感不对。“那你觉得他在撒谎吗?”

湛景本以为他会得到斩钉截铁的肯定答案,结果封危居然迟疑了。小半晌后,封危才悻悻然承认道:“要是我能这么确定就好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无从判断真假。

其实湛景也如此认为。毕竟,他们之中谁也没去过上界,怎么可能知道所谓“只有上界之人才知道”的秘辛?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张续的一个虚影居然骗过了他,也几乎骗过了封危,这等高深功力属实不能作假。

“我觉得他确实是南极真人。”踌躇片刻后,湛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因为我想不出,若他不是,还有谁的影子能做到如此以假乱真的地步。”

封危当然也想到了,不然他刚才不会犹豫。这事空藏和广雅都做不到,而已到合道后期、等待飞升上界的散修没有这么无聊。“有可能是因为修为太高,以至于一时半会儿没法压制到能到下界的地步。”

这推测很合理,毕竟要师父下界也很麻烦,像封危这样修习了复魂术的是少数……

湛景思索着点头。“只不过,一人之言,难以为证。”

封危没有立刻说话。在他看来,这确实是个原因,但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张续明显有所图,也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令他动手的最大原因是,张续话语里透露出了需要他和湛景帮忙的意味。他自己无所谓,然而湛景向来是嘴硬心软的菩萨心肠;要是张续说出什么牺牲自己拯救世界之类的要求,湛景准保冲在第一个。

开什么玩笑,他能对此坐视不理吗?至少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吧?

想到这里,封危便有意扯开话题。“你今日过得如何?”

湛景被这句问话拉回了神。“就是修炼啊。”他道。想了想,他还是将傍晚出门后的事情说了。不过他没说跳舞的部分,只说师兄弟三个定了个悄悄去看佛钵的计划。

其实封危很不愿意看湛景又和离乐等人混在一起,但他知道把握适当的分寸。至少湛景说陪他就会陪他,把人脾气激起来气跑了更不合算。吃一堑长一智,他已经在这上面吃了个大亏。“那也好,”他勉强表示赞同,“你查中洲的,我查其他地方,也能算双管齐下。”

湛景能听出其中的不情愿,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你在外奔波了一整日,必定累了,”他温言道,“还是先休息罢。”

封危没有意见,两人便各自回房。然而,张续的突然造访还是在心头盘旋不去,导致封危辗转反侧了半天也毫无睡意,只得放弃,改而打算练功到天明。不过,他刚刚坐起身,就察觉到湛景并不在房中,而在庭院里。

这大半夜的,莫非湛景要对着荷塘里的莲花才能静下心修炼吗……

想到早晨的情形,封危暗自好笑,随即推门出去。但一拐过走廊,他就愣住了——

不知何时,院中多了一面薄如蝉翼的水镜。清明的月光倾泻其上,映出银亮流转的浮光。隔着那层透明的屏障,有人正翩然起舞。衣裙飘曳,巾带飞舞,横空舒袖,四周天花簌簌而落。星河静寂,竹林低语,云气飘流之间,似是到了乐曲高|潮。那人猛然一跃,脚尖轻点,比水塘里争相怒放的白莲更像出水芙蓉。

有那么一瞬间,封危定在原地,全身都动弹不得。眼前的画面像是深陷一场延续千年的美梦,令人完全无法自拔。

他竟然还能再见到这幅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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