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钊既然一去不归,等于,自己基于个人立场主动交涉,希望私下见沈卓一面的诉求,彻底没戏了。
现阶段,再去派人接触,应该没什么必要了?
一别多年。
也不知道,曾经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北天王沈卓,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后不后悔,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其实,陈四痒的年龄,比沈卓稍大,入伍也较长。
只是在沙场这块地方,向来只讲本事,不讲阅历,更不看重你在军营,具体待了多久的时间。
你有能力往上爬,哪怕十几岁参军,也不影响自己平步青云!!!
沈卓虽然来的晚,但并不妨碍他崛起的速度,陈四痒,大概是亲眼看着沈卓起势的见证人之一。
这辈子。
原以为自己,会一直呆在北系,直到打不动了选择退役,或者战事彻底告终,天下安宁那天。
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驱逐出去?而且是以那样的方式,离开自己梦最开始的地方?
何等狼狈不堪?
何等举足无措?
又是何等的心不甘情不愿?
向来性格强势,也颇有自尊心的陈四痒,当年因为误判军情,被头顶上司公开廷杖五十次,浑身血肉模糊,都没求过情,求过饶!
偏偏只有那一次。
唯独只有那一次。
最刻骨铭心的一次,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陈四痒放下内心的骄傲,尊严,骨气,就为了让沈卓,能够收回命令,留他继续待在北系军。
哪怕革除一切职权,从头做起,仅仅是做个边境小兵,他也无怨无悔。
只为,继续留在大雪域!
那天的陈四痒,冒着雨,冒着风雪,跪在沈卓跟前,一求再求,言语悲切身子骨冻的瑟瑟发抖。
长那么大,他没跪过别人,也没求过别人。
唯独那一次,他陈四痒舍弃尊严,骨气,就为了能够继续留在北系军,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
甚至表示,自己甘愿革除一些职权,从头当个小小的边境兵。
于他而言,北系是他梦最初开始的地方,有过无数记忆有过热切期盼,也有过难以割舍的诸多情感……
最终,沈卓还是不为所动,全程神色漠然。
那是陈四痒第一次,看到沈卓以那种眼神看待自己,刻骨铭心,这些年,一合上眼,就会浮现那样的画面!!!
沈卓的冷漠,无情,甚至冷血。
陈四痒一直记得!
同样记得,他离开的那天,沈卓毫不客气的说道,他陈四痒即使愿意回过头来,当个边境小兵,也不配留在北系!
北系,不需要他陈四痒这样的人!
这些话,于一个自幼骨子骄傲,正值青壮年且大有可为的陈四痒而言,是何等巨大的打击?
陈四痒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如行尸走肉一般,离开北系,离开那个一待就是数年的军营!!!
事后。
他转投南系,再一次踏上自己的军旅之途,他不甘心,军人生涯就这么狼狈的落幕,也不甘心于,在沈卓眼里,注定了烂泥扶不上墙!
自此,陈四痒再也没见过沈卓。
但,那一年之后的沈卓,依旧以气吞万里如虎之势,迅速崛起,直至霸业登顶,成为当世最耀眼的那颗将星。
于陈四痒而言,沈卓爬的越高,他复仇,扬眉吐气的机会就会越渺茫,他应该恨,应该埋怨,更应该咒怨。
可是非常奇怪,这么多年过去,真要谈及,自己究竟多沈卓,有多深的成见?
似乎,一丁点都没有!
陈四痒扪心自问,他基于这个人的情感,哪怕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依旧,恨不起来!!!
“金家那边,饭宴已经备好,我们该过去了。”
正当陈四痒,独自一人,怔怔发呆的时候,一位年轻男子,先是敲门,然后走了进来。
年轻男子长相出众,二十出头,身材魁梧壮硕竟没有半点臃肿,给人很干练,精神的感觉。
这是他的副将,陈霄!
原则上,陈霄并非自己的嫡系心腹,是临时经由楚天南的安排,进入自己的编制,共赴邓州!
楚天南。
乃现如今的南系之主,于三年前接管南系,上一任南系的总将,因为年事渐高,加上身子骨太差,已经彻底退隐了。
严格老说,老一辈的南系之主,是陈四痒当之无愧的恩师兼老师。
当年,自己被逐出北系走投无路之际,是这位老师不计前嫌,接纳了自己,并待在身边培养!
如今,楚天南虽然当家做主,成为南系新的主宰。
但,无论是陈四痒,还是其他同僚,都清楚,陈四痒究竟是谁的人!
只是碍于上任南系之主还在人世,并未受到排挤。
楚天南貌似还挺欣赏陈四痒?
虽是旧党,但大家在一个炉子里生火做饭,不至于翻脸成仇人。
楚天南能成为新一任的南系之主,自身当然有出众的本领,于军中威望也很高,心机有,但没狭隘到,一定要血洗旧党!
陈霄是楚天南一手带起来的心腹,这次临时借调,事情结束,还是会再次回到楚天南的身边!
这个年轻人,用陈四痒的判断,心思缜密,城府很深,适合陪着陈四痒,一起来赴这趟邓州之行!
“你貌似有心事?”陈霄瞧见陈四痒神态不对劲,好奇询问。
陈四痒将信件,递给陈霄,“王钊被砍了。”
陈霄蹙眉,大致看了两眼文件上的内容,毕竟不多,一眼就结束。
“出师不利啊。”许久,陈霄感慨,倒也没再这件事上,继续深究。
王钊具体做了什么,从而被沈卓砍了脑袋,真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事情,死就死了,一个传话员罢了。
他比较好奇的是,另外一个,困扰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问题,“陈将,在你眼里,沈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陈四痒过去那场不光彩的事迹,于南系,基本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楚天南知情,陈霄同样心知肚明,只是碍于陈四痒的面子,不怎么提及罢了。
不过,陈四痒是唯一,见过沈卓,也在他身边做过事的人,哪怕是现如今的南系之主楚天南,也从未与沈卓,有过正面交流。
这份特殊的身份,让陈四痒在南系的处境,有点微妙!!!
陈四痒面对陈霄的好奇询问,始终沉默不语。
于公于私,这都是个值得,受人尊敬的存在。
不过,陈四痒一贯不喜欢,在外人跟前,提及沈卓,更不屑于,向外人表露,自己之于沈卓的评价。
“去吃饭吧。”陈四痒将文件,扔在桌案上,起身离开。
陈霄双手负后,点点脑袋。
怀中金家,这段时间的状态,并不好,一整个家族异常沉闷。
毕竟,自家最惊艳才绝的后起之秀金展,未来金家的掌门人,死在了邓州,死在了沈卓之手!!!
若非陈四痒,陈霄这等主宰权势的存在,携带大军临时停靠怀中市,金家贵为本土一霸,不得不出面招待。
现在哪里有心思开宴,办丧事还差不多,毕竟,算算日子,金展的头七还没过!!!
不过,有一说一,以金家一贯喜好结交大人物,也善于做墙头草的家风,这次南系来了这么显赫的将领,金家岂有不巴结之理?
金展的死,固然让他们金家伤心欲绝,可若这之后,金家因祸得福,只能说,是金展在天有灵,护佑着金家!!!
怀中市的现有面积,并不大,仅有邓州的二分之一。
而,金家位于怀中最寸土寸金的位置。
因为早年发迹的方式不同,今年今日的金家,依旧有股暴发户的样子,家族里的高层,多多少少喜好铺张浪费,惯于高调。
于这一点,金家老爷子,做的最极致。
占地数千平的别墅大院,几乎将这个所处的黄金地段,悉数围成了自留地,周边绿树成阴,稍有车辆经过。
闹中取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金家做到这一步,除了在怀中市雄厚的资金能力,背后的人脉,关系网,同样不容小觑。
因为今天特意交代了,要招待重要客人,故此,金老爷子一道命令,让门口八开向的公路,成为了禁区。
除,自家车辆,外来车辆一律不准进入。
所有外来车辆,统统绕行,不得入内!
故此,陈四痒的吉普车,方能畅行无阻的抵达金家,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十分钟就结束了!
“挺豪横的。”陈四痒下车之后,看了眼金家庞大的府邸,以及乳白色,一看就是高等材料的外墙,忍不住簇起了眉头。
入门位置,更是毕恭毕敬的站着两排佣人,多达几十人之众,这排场……
一股铜臭味!!!
类似陈四痒这种刚正,自律的正统军人,其实最不喜欢,和这种满是铜臭味的家族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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