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租按季度付,一付六千,白散睁大眼睛,这下更睡不着了,房租的事早被抛到脑后,半点想不起来。
他一副“卖了我都不值这个价”的比痛哭还难过的表情,穿着印满小乌龟的睡衣爬起来,蹲在椅子上。
电脑屏幕散发出的柔和荧光,杯中的两袋量苦咖啡,他登上同城网,一条一条浏览租房和兼职信息。
不管工作和更便宜的房子有没有找到,人都要吃饭,几天泡面过下来,他现在看到方便面的包装袋就没胃口,贵的又吃不起,无奈跑起了食堂,社区医院的,比别处都便宜。
遇到口腔科护士单佳那天,白散特意晚去一个小时,错过高峰期。
他面前一碗蔬菜粥,一个小豆沙包,目光停在手机上,刚点开的新邮件,一份咖啡厅工作,上一天班休息一天,是来自HR的答复。
-通过昨天的面谈,我们对你各方面都有了一个简单了解,你的外形和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只是我们需要稳定且长期的雇员,很遗憾不能合作,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谢谢。
就在这时,他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一身长裙的单佳放下餐盘,嘴里还嚼着一半煎饺,“好久不见,小家伙。”
白散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绞尽脑汁,回句“不久”,低头咬了一小口豆沙包,惊奇地发现没有豆沙,有点懵。
虽然食堂的豆沙包和小馒头长得一模一样,但他对自己的直觉有着谜一般的自信,从不认为会选错,除了英语题。
他瞪着豆沙包,转念想到可能馅小,再次信心满满地咬下去。
一口,一口,又一口。
直到半个白切白的豆沙包下肚,他脸颊圆鼓鼓,脸上写满震惊,一撒手,委屈巴巴地丢开小馒头。
太坏了。
单佳大概是被他蠢到自己的模样逗乐了,朝窗口招了招手,“阿姨,我再要一个豆沙包。”
热乎乎的小豆沙包被推到白散面前,他眨了眨眼,掏掏口袋,礼尚往来递给单佳一块泡泡糖,是最喜欢的葡萄味。
“你是一个好人。”
单佳又笑了,啃着一小块猪蹄,叹着气跟他碎碎念。
“我男朋友真是个猪蹄子,说好的下班来接我去吃驴肉火烧,结果领导一个电话,项目出了小差错,人就跑了,还口口声声说要给我点火烧外卖。是,点了,可是呢,我等一个小时,来了个猪肉的!气死我算了,我是在意那点吃的么,他根本不懂我!”
“哦,”白散沉重地点了点头,“这样阿……”
这话他没法接,换位思考了一下下,如果放学后,有人想来接他去吃好吃的,就已经很棒了,即使最后没去成,也没关系。
单佳吐出一块骨头,又啃起一块猪蹄,化悲愤为食欲,径自发泄着情绪,“这种大猪蹄子能要么,我怎么喜欢上了他呢,现在想想,都怪当年识人不清,可惜现在又有点晚了,唉,要不是年纪太小,我就倒追江医生去了,哪儿还有他什么事——”
噗。
猛然听到‘江医生’几个字,白散一口粥卡在喉咙里,咳得喘不上气,眼泪都憋出来了。
单佳吓一跳,连忙拍他后背,又递纸巾又倒水。
过了好一会儿,白散缓过来,揉了揉湿湿的眼角,磕磕巴巴问,“你说江医生?”
“是啊!”
这一提,单佳来了劲,一扫先前的萎靡不振,整个人焕然一新,单是坐在灰突突的简陋食堂里,都好像身处鸟语蝉鸣、灿烂明亮的盛夏午后里,熠熠闪光。
她语气坚定,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激动,语无伦次。
“外貌身世地位那些太俗,就一件小事,我记了好多年。我和江医生是同一所大学,我小几届,听他事迹从新生到毕业。那时候江医生还是学生,一次听老教授的课,还是主修课。当然,那时候我不在场,都是听别人讲的。”
白散静静听着,感觉自己也很像当时的单佳。
“那名老教授很刻板,有个女生在他的课上迟到了,他当着很多同学的面说了那名女生一些不太好听的话,有点侮辱意味,大家都默不作声,毕竟老教授嘛。当时江医生站了出来,其实也不算站出来,他只是说,没有任何一位值得尊敬的人会让女士在大庭广众下难堪,随后拒绝再听老教授的所有课。其实还有很多事,但这件我印象最深,也许你无法理解,我有过这样的经历,明白什么是孤立无援。”
随后白散附和几句,具体说了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他心里乱糟糟,只是有个念头,很想见江岸,也知道,见不到。
“所以说,他真的是我毕生所求,毕生梦想。”单佳扒拉两下盘里的猪蹄,叹气。
白散点头,心里知道他特别特别的好,是想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的好。
忽然响起电话铃声,单佳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接通,很用力地哼了一声,挂断。
她继续吐苦水,“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现实版。但凡我能早生四年,我就是倾家荡产,日日烧香拜佛都要追到江医生。”
盲猜打来电话的人应该是单佳男友,
白散咽下甜甜的小豆沙包,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同时是昨天鼓了半天气都没有说出来。他干巴巴问:“江医生……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马上奔三十了,而立之年。”
甜甜的豆沙包突然有点噎人。
白散心中默念几遍二十九,又掰手指数了数。
——是个老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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