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不羡还未掀开船帘,就被一只清透白皙的手拦住。云挽抓住他掀帘子的手,“不要冲动。”

不羡满头诧异,“这你都能忍?”人都欺负到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挽收回手,轻描淡写地道:“寻常百姓,言论自由。就算他们话说再难听,我们会多掉块肉?”

“话虽如此,这不是欺负到自己头上了么?”

“那你说说,你想如何?”

“当然是冲进去打他们一顿了!”

云挽道:“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不羡莫名其妙,“打都打了,谁还管什么然后!”

云挽冷静道:“身为梨尘宗弟子,就要有守护云州之责。倘若有人说你几句,你便要去跟人打架,你扪心自问,是不是仗势欺人,惹是生非?”

不羡一口被噎住。

云挽看了他一眼,“就算要动手,也要等他们先。”

不羡:“???”

旁边的阿惜低低一笑,俊秀的脸上,新棠吐叶,宛如春生。

片刻后,云挽撩开门帘。

船舱安静了一秒。

刚刚还在大声调笑的人,没料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进来,陡然撞见云挽没有一丝起伏的目光,微微一怔。但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

嘈杂声再次喧嚣,一群人目光不断在云挽身上游移,脸上还泛起不怀好意的笑。

云挽粗略地往里扫视一眼。

船舱之内,此刻约莫有七八人,都是青壮年的汉子。

带头调笑他们的那人,肉鼻子,眉毛又短,长得五大三粗。其余人也都差不多长相,粗胳膊壮腰,十分威猛强壮。显然做的不是什么正经行当。

云挽默不作声,拉着阿惜寻了个角落坐下,之后便不再理会一旁的嘈杂,闭上双目休息,一边暗自使用法力,催动船行的速度。

如若顺利,只需五日,他们便能到达湖杭——

倘若再快,只怕会引起其他人的察觉和注意。

不羡和绫灵跟着进去,相视一眼,既然云挽说不要轻举妄动,那就先不动吧。

这群粗壮汉子确如云挽所料,不过是三教九流里的下九流,皆是一些走卒,生来便在最底层,未识得文化,没有往上晋升的资本,也没有所谓的修养和礼仪,唯有一身蛮力和对应的粗鄙。

这样的人,不仅在云州,哪怕在这个世间,亦不是少数。

因而,他们整日插科打诨,油腔滑调,目光不时落在云挽等人身上,言语之间也免不得地往下三路走。

“还别说,我仔细瞧着,那两小姑娘倒是长得怪标志的……”

“哟呵,看上人姑娘啦?你不怕你们家母老虎发威?”

“管她呢,一个妇道人家还让她上天了!男人嘛,艳福不断,花心不止!”

“可不是嘛,尤其是这种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最是惹人疼……”

“你看那两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能顶什么事。美人,就得配咱这种英雄!英雄救美的故事,听说过没?”

“哎呦,大哥,救我!”一人捏着嗓子,尖声学着女子说话,引来同伙肆无忌惮的笑。

常年修道之人,听觉却都很好,更何况他们还不加掩饰。这些污言秽语,粗鄙不堪的言语不断传入耳中,前赴后继,源源不绝。

云挽充耳不闻,全当听不见。

…………

船上的两路人马,相安无事地过了三日,只要接下来不出意外,再过两日,便可顺利到达湖杭。

天渐渐暗下来。

胡二点起了船头的油纸灯笼,打起精神,甩开膀子,将船橹摇得水花四溅。

“天快黑了,我们赶快点,趁着还有时间,争取再往前走一段!”胡二朝两个帮工大喊。

两个帮工闻言,连忙停下了手上的活计,跟在一旁打起了下手。

说起来这两个帮工也挺有意思,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性格却颇为迥异。一个性格大大咧咧,说起话来,就跟江水一样滔滔不绝,一个却沉默寡言,做事十分老道。

那性格大大咧咧的,叫做鱼江,那沉默寡言的,叫做何年。

不羡向来不爱被拘束,在船舱里待不住,干脆霸占了船头。这么几日下来,与舟子和两个帮工混了个透熟。

此时他背倚船桅,临江而坐,颇有一番临风的惬意。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木杖敲击着水面,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舟子聊天。

行船走到一个开阔的地带。

不羡抬头,见江岸上有两个人,烧了个火堆,接着对着火堆焚香叩头。起身之后,从马车上拖过来好几个大袋,而后将里面的所有物事全都倾入江中。

似乎是在供奉祭品。

不羡纳闷地看了一眼,这地方祭奠亲人的习俗怎么这么奇怪?

只见那些倾入江中的物事,零散地漂浮在江面上,浮浮沉沉。不一会儿,便铺满了一小片江面。不羡不由暗自腹诽了几句“乱扔垃圾,破坏环境”之类的。过了会儿,觉得无聊,就不再看了。

吹够了风,不羡走着惬意步,摇着折扇,打算回船舱。

船舱内。

云挽正在屏息打坐。

这几日,她只有在船靠岸的时候,才会出去走走,因打坐需平心静气,倒不见平时的冷淡。

绫灵从来没坐过船,上船之后晕得七晕八素,先是晕半日,再吐一回,再晕半日,又吐一回。连连晕了几日,她就没力气了,摊在一旁昏睡。

阿惜坐在云挽的另一侧,面上温柔,斯斯文文地闭目。

这么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几日之后,那群粗壮汉子们渐渐发现,就算他们再如何调笑,这几人都无动于衷。

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怂了,不敢反抗他们啊!这三个人,根本就是软柿子,特别好拿捏!唯一看上去有点战斗力的不羡,也像是个十足的绣花枕头,估计他们几拳下去,就得掐着他的人中求他别死。

更何况,这“绣花枕头”还格外骚包,整天摇个破折扇,自以为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让人分外看他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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