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更天,当朝右丞相郑远洲已起身,将朝服穿戴齐整,郑远洲今年已六十有五,但保养得当,精神矍铄,头发才白了一半,瞧着仍像是知天命的年纪。

没一会儿,门外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老爷,老爷……”

“慌什么?”郑远洲斥责道。

小厮上前拱手道:“老爷,门房那回话,外头来了两个人。一个叫宋福,说是宋子元宋大人府上的管家,还有个妇人,自称邹闻氏,乃是登州守备的夫人。”

郑远洲惊奇地看了那小厮一眼:“这二人跑到我府上做什么?”

“他们说是要来投奔您的,据说宋府里出了命案,若不跑,他们可就没命了。。”小厮笑道。

“哼,不过是些臭鱼烂虾,口气倒是不小。宋家如今老弱妇孺,能有什么命案,我要上朝了,你叫大少爷瞧瞧去。”郑远洲漫不经心道,最后检视了一翻自己的衣着,出门去了。

邹氏和宋福在客厅里惴惴不安等到天亮,才终于见到了郑家大少爷郑煌安。

郑煌安乃是郑远洲嫡长子,如今官居翰林院的大学士,之前的科考正是他主持的,也是他将周易安的卷子调换,让他落榜。

“宋福,宋家出事以后,我不是叫你赶快跑吗?怎还留在京城?”郑煌安一见宋福,便十分不满道。

宋福这条线早在科考之前,郑煌安便搭上了。后来宋子元追查科考弊案,他便要宋福将宋子元在书房里的文书复制给他,是以他早知宋子元手中人证,这才能在朝堂上翻供。

宋福苦笑一声:“大人有所不知,宋家那位夫人软弱不堪,那位大小姐倒是厉害的很,我一时不查,着了她的道。直到昨晚,我才有机会逃跑,不过我也给您带了一个礼物来。”

说着,他朝邹氏使了个眼神。

邹氏上前一步,朝郑煌安噗通跪下,眼中含泪,呜咽道:“还请大人为妇人做主。”

郑煌安瞧邹氏穿着华贵,却一身狼狈,不禁笑道:“你又是何人?”

邹氏一边呜咽,一边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只是这其中细节有诸多改动。

比如说,那采花贼自然得说是宋玉璃雇佣的,丫鬟们也是宋玉璃毒死的。

郑煌安听得面露异色,结合宋福所言,不禁笑道:“这宋家大小姐倒是个奇女子啊。”

科考一案,郑煌安近日正是烦恼,虽然宋子元下了大狱,但皇上最近对此事有所松动,郑煌安正想着如何把宋子元钉死,没想到这现成的把柄就找上门来了。

听邹氏说完,他捋了捋胡须:“你们俩现在我府上住下,换身衣裳,养精蓄锐,待明日我送你们去大理寺敲鼓鸣冤!”

宋福和邹氏皆是面露喜色,忙磕头跪谢。

宋玉璃等了两日,果然收到了大理寺的传召,她梳洗了一番,又好生安抚过宋夫人和妹妹,这才带着刘嬷嬷和云香出了门。

大理寺卿本就是郑家的人,郑煌安提前打过招呼,邹氏一击鼓,他又耽误了一刻钟,直叫门外看热闹的人围过来,这才装模作样地问道:“何人击鼓?”

邹氏事先演练过,倒豆子似的将“冤情”吐了出来。

大理寺自然传了宋玉璃来见。

因郑煌安故意制造舆论,宋玉璃到时,大理寺外已是热闹非凡,众人瞧着宋玉璃下马车,窃窃私语起来。

“都说宋家大小姐知书达理,没想到这么心狠手辣啊,这才十四岁,再大些可不得了。”

“可不是,这手上六七条人命,当真是个女魔头!”

“不只是人命,她还毁了人家邹家女儿的清白!”

宋玉璃对这些话一概不理,她走进大理寺,朝邹氏笑了笑道:“姨母不辞而别,倒叫玉璃好找。”

邹氏的眼底略过一丝阴狠,表面上却装作害怕的模样,瑟瑟发抖:“你……你这魔鬼……还不赶快放了我儿子女儿。”

大理寺卿见宋玉璃神色如常,毫不半点愧色,不禁皱了皱眉头,狠狠拍了一把惊堂木:“好一个宋玉璃,年纪轻轻,竟然还心生歹念,买凶污了邹清雅的清白,又软禁邹闻氏一双儿女,毒杀六条人命,你可认罪?”

宋玉璃如今不过十四岁,面上还有三分稚气,眼神间的从容却仿佛是阅历极深的女子,这大理寺卿见她如此淡定,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这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上了公堂,早就吓得腿软了,又怎会如此胸有成竹?

宋玉璃笑了笑,在大堂之上,长身而立。

“大人,邹闻氏这句句都是诬告。是她来我家做客,本是要为邹家公子提亲,可我母亲不同意,便心生歹念,雇佣江湖人士,对我下手。可没想到,阴错阳差,却将自己的女儿奸污,事后又毒杀丫鬟灭口,还请大人明察。”

宋玉璃口齿清晰,三言两句将事情解释清楚。

大理寺卿微微一怔,忍不住看了邹闻氏一眼。

邹闻氏跪在地上,怒道:“你血口喷人,我有证人!”

大理寺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那就宣证人上殿。”

没一会儿,宋福走了进来。

“小的宋福,是宋家管家,虽说我是宋家人,但实在看不惯大小姐的恶行,邹闻氏所说句句属实啊。”宋福一边哭一边道。

大理寺卿点点头,瞪着宋玉璃道:“宋玉璃,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人有所不知,宋福乃是我家逆仆,我父亲对他全然信任,他却私下变卖我宋家家产,被我责罚因而怀恨在心,这才来此诬告于我。”宋玉璃一边说,一边自袖中拿出一本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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