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到底怎么赔呢?”

冠招弟哭哭啼啼、呜呜咽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东一句西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地扯了半晌。

李不群从头听到尾,绕来绕去,总算听明白了大概齐:

“我娘大赤包在北平当妓女检查所所长捞钱太狠了。别的汉奸看了眼红,网罗编织罪名,合起伙来栽赃陷害,非要把她置于死地不可。我娘大赤包花了大把钱打点铺路,终于打通了日本间谍头目岗村一郎的关系。

岗村一郎答应带她到上海来,出任上海妓女检查所所长。并且帮助我爹冠晓荷谋得了兴亚会会长的职位。还给我谋得了七十七号首席女特务的差事。这一切的条件只有一个:他要娶我这个黄花姑娘做太太。

没想到被你糟蹋成了破罐子,好好黄花弄成了昨日黄花。我娘我爹还有我,全特么的完蛋了。我娘为这些事情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倾家荡产了。结果弄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黄花菜都凉了。你必须赔我!”

噢!买疙瘩!天上地下地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

李不群终于松了一口气。丢他娘的!我还以为你要我发明什么黑科技修补术,把你那玩意儿重新粘好呢。原来只是想要钱啊!

“要钱好办!多大个事情,把你哭成这样。快别哭了。我看着心疼。”李不群拍着胸脯说道,“我的好招弟。跟你娘大赤包说,我李不群要别的没有,要钱有的是。”

“噢?”冠招弟打了一个嗝,停止了哭泣,“真的么?”

“可不是么?我跟你讲啊,就像诗人们常说的那样,我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

“噢?”冠招弟又打了一个嗝,漂亮的黑眼睛恢复了神采,“咋回事?”

“听我跟你讲啊,我的好招弟,是这么回事,”李不群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不是在搞和平运动吗?等和平运动成功以后,大汪不是要搞新的国民政府吗?新的国民政府不是有新的官位吗?国民党里面不是有很多人要谋官职吗?想当官不是得花钱买吗?我不是收罗了一个国民党驻沪代表汪枝蔓吗?让他出面张罗不是在帮我卖官吗?”

冠招弟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感觉李不群这一大串疑问句,一句接一句,排山倒海般袭来。简直把她搞蒙了。

“副总裁!你到底想说啥?你问我,我问谁呀?”

“招弟,不是吗是我的口头语。每句话里加个不是吗,说出来显得劲儿大。并不是在问你。”李不群红着脸答道,“简而言之。汪枝蔓帮我卖官,收钱交给我。所以我现在有很多很多的钱。钱不是问题。回去让你娘大赤包开个数目出来。我李不群保证一个磕巴都不打。我一手交钱。她一手交人。如何?”

噢!买疙瘩!冠招弟心里惊叹:这个老色鬼果然狡猾狡猾的有。

“当真?”冠招弟装作不相信的样子,追问一句。

“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不群誓言旦旦地回答。

“那你找我娘大赤包去商量吧。反正没我的事了。人家裙子都被你弄脏了。我现在要去换衣服。一会儿还要去和梅兰芳合影拍照呢。”

冠招弟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拔腿就要走。却被李不群一把抱住,央求道:

“别走啊!我的好招弟。刚才不是我那什么吗?我刚一那什么,你就那什么了吗?你一那什么,我不就那什么了吗?说到底我们俩还没有那什么吗?你能不能先跟我那什么然后再走吗?”

“呸!想得倒美!占便宜没够。”

冠招弟一把推开了李不群,模仿他的口气说道,

“我刚才不是已经被你那什么了吗?然后你不是已经发誓要娶我吗?我不是已经跟你讲了要你和我娘商量吗?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好家伙!冠招弟真是伶牙俐齿!最末了一句话采用了否定之否定再加疑问的修辞方式,直把李不群听了个目瞪口呆,一脸懵圈地看着她扬长而去。

冠招弟跑下楼回去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重新梳妆打扮,又换了身李不群给她在霞飞路新买的裙子。然后跑去父母的房间,伸手砰砰砰地砸门。

这一回,大赤包总算醒了。

像往日一样,她人虽然醒了,可是并不下床,而是叫冠晓荷给她拿一包从英国府来的登喜路香烟,躺在床上喷云吐雾,非要连续抽上三支不可。

冠晓荷则翘着一只脚站在一旁,以欣赏艺术品的姿势,眯起漂亮的小黑眼睛,静静地看着大赤包抽烟。

对于他来说,娶个母夜叉丑八怪大赤包做老婆,除了可以理直气壮地吃软饭之外,还有一件最浪漫的事,就是早晨的时候看着大赤包躺在床上抽烟。

此时此刻,肥硕健壮的大赤包仿佛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横亘在床上,嘴巴犹如一座火山口喷射岩浆和浓烟,烟雾被早晨的阳光穿透,笼罩在大赤包身上,给这座山脉披上一层金箔,恍惚之中好似一座金山熠熠闪光。

每天早晨都是这样,冠晓荷看着看着便陶醉了,心中暗暗哼唱起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看你慢慢变成一座金山,钱多得我怎么花也花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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