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怜瞧见谢衍脸色忽地变差,觉得云里雾里。被烫伤的指尖痛得发麻,苏怜顾不得再揣测他喜怒难辨的心意,她微微福身,转身欲走,想要快些回到厢房上些薄荷药膏。

谢衍本想着先进屋里给他祖母请安,一打眼儿却看见苏怜垂在裙子一侧的手指微微红肿,像是起了水泡。

心里骤然发紧,便沉声叫住了她。

“伸手。”

苏怜茫然回头,似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谢衍瞧她呆楞在那儿,刚才的机灵劲儿全然不见,心里觉得好笑。勾起嘴角朝她缓步走近,离她一尺近时,倏地伸出手掌,轻掐住她纤弱的手腕,缓缓地拾到眼前。

手指白皙柔嫩,不过白壁微瑕,指腹上确实红肿一片。细小的水泡星罗密布,刺眼得很。谢衍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语气加重,

“怎么弄的?”

苏怜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子,一想到这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他竟然就捏住自己的手腕,面上就臊得不行。她连忙扭着手臂,从他铁钳般的手掌里挣脱开,小声嗫嚅道,

“做菜时经常会烫到,不碍事的。”

掌间温软的触觉溜走,谢衍下意识地想要握紧,但到底还是怕弄伤了她,于是便松开桎梏,让苏怜将手缩回去,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身后。

他默了半晌,在心里自言自语了几百遍,小伤而已。但谢衍就觉着那热油不是烫在她之间,而是直接溅到了自己的心窝里,莫名地心疼。

他蹙着眉思忖半刻,终是没办法忍下心不去管她的烫伤,他喉间发紧,沉声朝她说道,

“跟我来。”

苏怜一头雾水,不知道谢衍到底想做什么,只是看他转身离去,便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跟上。顺着青石小径,穿过院子里的假山松林,从东院一路快走到花园边的一处楼阁。

苏怜跟着谢衍身后推门进去,只见一片室内阴冷昏暗,几个半人高的箱子落在角落里,上面都积了层薄薄的灰。

谢衍踱步走进去,目光打量了一圈,旋即在堆叠的箱子里翻翻找找,最后寻出了个紫檀木的匣子,伸手打开,取出个淡青色的瓷瓶。

其实,他好久未踏足这里了。

当初他随着师父练武,整日舞枪弄棒,劈木斩桩,每天都要将好几把刀剑砍到卷刃。

那些坏了的、折了的他都堆在这里。久而久之,竟是装满了好几个木箱。

再后来,他不常在侯府里练剑习武了,于是圣上赏下来的兵械伤药都让陈平堆在了此间屋子里。

不想再碰。

自从师父离去后,他再也未来过这里。只是今日见着苏怜的手指被烫伤,心里着急,便择了最近的一处,寻些伤药来给她敷上。

他看了眼苏怜依然将手紧紧背在身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敛了敛心神,沉着嗓子道,

“伸手,我给你上些药。御赐的金创药,涂上不出一日便会好。”

苏怜咬了咬唇,心下迟疑。其实,她本想着随便涂些薄荷膏,以前做菜经常烫伤,她倒不觉得十分难忍。

但谢衍的药膏都是圣上赏的,就像上次那个紫玉疏淤膏,她只涂了一次,脸上的青紫不出半日就下去了。

他的药定是极好。

这般想着,苏怜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

谢衍拨开瓷瓶上的塞子,伸手捏住她微颤的手腕,侧过瓶身,缓缓地掂出里面淡黄色的药粉。

“有些痛,稍忍忍。”

苏怜本来是不怕的,但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却猛地没了底,下意识地就想缩回手腕。

但谢衍的手掌攥得极紧,粗砺的指腹磨得她皮肤发麻。刚向后缩回一寸,谢衍便暗中使力,又将她向前拉过几分。

还未缓过神儿来,药粉就倾落下来,簌簌地掉在苏怜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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