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公?云水谣班主来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进宫,毕竟布置场地、搭戏台都要时间,要是耽搁太后娘娘的寿辰那就是大过了。”

小太监恭顺地立在陆问行身边,只见宫里人人口口相传做事认真、谨细的陆公公,此时此刻,抱着浮尘,目光游离地落在博古架的古董上,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薄唇抿着淡淡的弧度,牙齿吞下喜意,却欲盖弥彰地咬在内唇肉上,好像这样,就能湮没掉他快要抑制不住的愉悦。

小太监还是第一次看到陆公公这般,以为他这是中了什么邪。毕竟话本里说,有些男人被妖精吸了精气后,就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是,小太监又想,陆公公...可是公公啊,这妖精怎么能...吸他的精气呢?

这些东西着实超乎了小太监略显浅薄的认知,越是深想,越觉得惶恐,不由大着胆子推了推陆问行的胳膊:“陆公公?”

“陆公公?!”

陆问行回神,嘴角仍噙着笑,发现身边的小太监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瞧,连忙绷直嘴角,拉长一张脸,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灰,瞪了他一眼:“嚎什么嚎?咱家刚刚正在想该如何操办太后的寿辰,才能让皇上满意!被你一推,这么一打岔,嘿!给全忘了!”

小太监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陆问行这才把脑子里那爱撩拨人的死女人身影挪到一边,甩了下浮尘:“说罢,刚才叫咱家有什么事儿?”

“云水谣的戏班已在宫外候着了,拖奴才来问公公,他们什么时候能进宫?”

“恩。戏班里外都搜查过没?可别到时候适得其反,戏班里出现什么刺客,让皇上和太后受了惊!”小太监忙的称是,陆问行看着他瘦削的身影,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个监察汝南王回封地的干儿子:“不是上次听说,陆吉祥要返京么?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人?”

这些小太监在他面前各个唯唯诺诺,都蠢笨的厉害,张耀宗虽然武力不错,但一直带在深宫里也不是件事儿!看来看去,也就是他当年收下的干儿子最得他心,要是他在这儿,这些事儿一早就办妥当了,哪里还需要拿来问他?

“回陆公公的话,小陆公公的马车已到京城附近了,约莫后日就能到。”

“恩,那就好。”这般说着,陆问行又想到了那日赵如意让他请她看戏,所以有些别扭地轻咳了一声:“如今云水谣名声最响的伶人是谁?”

“小生段半柳,听说其人生得唇红齿白、颀长细净,京城里不少女儿都对他赞不绝口,凡车马行在路上,总会被投一路的香包鲜花。”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陆问行心里就不大乐意了。你说这好好的一个男人,容颜生得那般祸水,到时候他请赵如意看戏,人家满心满眼都把目光落在那戏台子上,合着他坐在一边看他们眉来眼去了是吧?

是以,陆问行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那小生咱家也见过!漂亮的乏善可陈,不过尔尔。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吗?”

小太监欲哭无泪,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引来陆公公这般言辞激烈的针对。陆问行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可惜没办法,事关赵如意,他可不敢有一点儿马虎。开玩笑,你别瞧赵如意如今勾着他、引着他,什么漂亮的话都说,可心思沉着呢!

曾经就为了一点儿富贵,就硬着心肠将他抛弃掉,如今要是看到生的好又健全的男人,要是又依在墙头递红杏,当真是要把他给气死。

所以,陆问行想了又想,把云水谣的伶人都问了个遍,最终决定叫两个女伶人去他院里去唱西厢。到时候就算她赵如意能有什么想法,那又能怎样呢?

打定主意后,陆问行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聪明绝顶,连带着看那个不会揣度人心的小太监也顺眼不少。

之后,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发现平日脾气一向暴躁、说话尖酸刻薄的陆公公,突然猪油迷心,变得好说话起来。

操办太后寿辰这件事任务繁重又琐碎,而且还不能敷衍了事,得比去年办出花样和新意来。宫人们各个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什么事办砸了引来一顿板子,可没想到平日里挑剔成性的陆问行,看着他们忙来忙去,一个人却站在一边乐呵呵的监工,等到陆吉祥回到宫,看到干爹这样,也觉得奇怪极了。

想问吧,又怕被.干爹骂,不问吧,又觉得心直痒痒。

终于,临到太后寿宴的前几天,陆吉祥在干爹院儿里看到那个让干爹又恨又爱、日夜惦念的人。

她果真生的国色天香,举手投足具是媚态,只不过行为举止实在看不出她曾是贵妃。

整日没事,就拿着话本窝在贵妃榻上从早看到晚,身边的小几上零嘴、冷饮鲜果都未断过,屋角还放着冰块,实在是又凉快又舒坦。

陆吉祥在心里不由感叹此女果真命好,曾经是贵妃,如今流落到冷宫后,又有干爹呵护着。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当年干爹收他当干儿子,给他取名儿叫陆吉祥时,陆吉祥就猜到了,干爹啊,他这一辈子怕是也忘不了这个贪慕虚荣、薄情寡义的女人了。

陆吉祥说赵如意整日待在屋内万事不做,只看话本着实是冤枉她了!

这几天,她虽然捧着话本坐在贵妃榻上,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原先她总觉得,这世上她最爱的东西就是银钱,可如今才知道,陆问行可比它们都重要多了!

而且,她向来不是一个爱纠结的人,既然想通了,就努力的找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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