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偏僻林地里的简陋驿站,很少迎接到那么多的客人,更是很少接待到大人物。

清晨时分,狭小驿站的一楼大厅里,临洲城城主沈恒正在不紧不慢地喝茶。

他今年刚满四十,正值壮年,相貌俊朗,一双眼睛温润有神,举手投足间,隐隐散发着儒雅的文人气息,倒是少了身为城主的官宦气质。

在驿站当差的小吏战战兢兢地站在地中央,陪着小心问道:“不知城主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昨日刚住进来一批临洲的长官,今日居然连城主都到了,所以同行的人中,那两名女子的身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但那不应该是他关心的事。

沈恒端着茶碗,从容地轻呷一口,语气和善道:“外出公干,途经此处,你们不必惊慌。”

“是……”小吏点头应道:“城主大人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不必,有茶即可。”沈恒正说着,恍惚见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瘦长的身影来,他不禁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迎向了那人。

小吏正纳闷呢,顺着沈恒走过的方向看去,他认出楼梯上那人是昨夜跟长官们一同投宿的女子中的一位,当时他还觉得女子手中的的长剑很特别,他还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突然见沈城主站起身来去跟女子招呼道:“安将军,昨夜休息得如何?”他顿时愣住了。又见女子淡笑着回道:“睡得很安稳,多谢沈城主记挂。”他突然又想起另一位同行的神秘女子来,沈城主称呼眼前的人为安将军,那……那神秘女子……他一阵心惊,那可不敢想。

小吏皱眉思索了一瞬后,匆忙退下。

唐菓听见公主叫她下楼先去会一会那沈城主,她还有些担心,因为她没见过沈恒,也没读到里沈恒出场的部分,压根儿不知道沈恒长什么模样,万一认错人了多尴尬呀。

幸好,楼下除了昨天见过的一个驿站小吏,就只剩那一人,而那人又率先跟她打了招呼。

寒暄过后,唐菓直奔主题:“沈城主既然已经派了人接应,为何又亲自来迎?”

沈恒笑着回道:“此事关系重大,沈某不得不慎重啊。”语毕,视线有意无意瞥向楼梯口的位置。

唐菓会意道:“三小姐还在休息。”

“哦……不急……”沈恒仍然笑呵呵地,又对唐菓说道:“安将军,坐下来喝杯热茶吧。”说着他侧了侧身,给唐菓让出一条路来。

大厅中央的茶桌上,早已经备好一壶热茶,两只茶碗分列茶壶两侧,有热气从其中一只的茶盖上方飘起,另一只则是空的。唐菓走向空的那侧,在竹制扶手椅上落座。

沈恒亲自为她倒茶,“这间驿站虽然地处偏远,但茶还不错。”

“偏一点好,安静。”唐菓回道。

仿佛为了附和她似的,窗外立刻响起了几声鸟叫。

“说得也是。”沈恒点头,倒完了茶,把茶壶放回原处,眼角余光瞥见唐菓右手上缠着的锦帕,隐约可见上面的斑驳血痕,于是问道:“将军可是受伤了?”

唐菓下意识看向右手,掌心摊开又合拢,浅笑着回答:“小伤而已。”想起季梓妤为自己包扎的时候,那小题大做的担心模样,唐菓的心头禁不住泛起一丝甜蜜感觉。

沈恒又向唐菓颔首作揖道:“这一路上,辛苦安将军了,沈某代兄长多谢安将军为沈家所做的一切。”

唐菓在心底不屑地哼了一声,无论是原身还是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季梓妤啊,跟他沈恒还有沈家有什么关系?但人家这么客气,又满面笑容地,她也只得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沈城主言重了。”

她留心观察了一阵沈恒,沈恒这个人,大概是受兄长的影响比较深?据唐菓所知,公主殿下的父亲沈安曾是闻名大陆的画家,这沈恒看上去也是一身的书卷气。但这种气质她在公主殿下身上并没看到太多,她的季学姐很会画画,比她画得要好,但是她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也会画,也一直没有机会问起。她在公主殿下身上看到的,更多是生于帝王之家的王者气息,遇事冷静、杀伐决断。

再看这个沈恒,他在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总是带着微笑,语速缓慢,看上去十分的和善、亲切,不像是有权有势的一城之主,反而更像是偶尔在电梯里遇到会互相招呼一声的邻居大叔。

但唐菓不喜欢他。

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些大概是既定的台词,给唐菓的感觉就是沈恒这个人有点儿假。笑得很假,说话也很假,虽然本能地有些排斥他,可一想到他是公主的叔父,到底不会坑害公主,于是勉强压下那种不喜欢的情绪,一边喝茶一边虚伪地应酬着。

季梓妤一点也不忙着见沈恒。

梳洗完毕后,她推开窗向外张望,驿站的小院里已经停好了一辆马车,本就狭窄的院子,因为这马车的缘故,更显得满满当当了。

尽管院子里是一目了然的情形,临洲的守备兵仍然走来走去继续巡逻。而院子外头,更多的人在那里扎营,一些人正在吃早饭,另一些则是忙着喂马和做出发的准备。

季梓妤恍惚想起了刚从京城逃出来的时候。长公主收买了守城的军队,她手中只有安柔柔所统领的禁卫军,而距离京城最近的咏安城,又是长公主驸马的家族属地,能够火速支援京城,所以她不得不在禁卫军的护卫下暂时逃离。到临洲向叔父借兵,只是她重返京城的第一步。但这第一步也走得颇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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