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殿门时孙尚香仍有一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她一边缓缓走下台阶,一边将方才孙权的神色话语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今日这个通情达理的孙权,与她记忆中那个心机深沉的兄长着实大不相同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孙权身为人主他个人的文采武略虽不算出众,但他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尽力做到利益最大化。
她自知论心机权谋她修炼一百年也比不上她这个二哥,就拿当年孙刘联姻之事来说哪怕她已提前应对奋力抗争结果还是被他逼得无路可走。所以方才孙权主动提出让她和陆逊成婚实在令她大感意外,也忍不住多想担心他又在搞什么算计。
可想来想去,也确实想不出这背后会有什么阴谋,若孙权想借联姻拉拢江东世族,宗室里还有不少待嫁女子,而她名义上还是刘备之妻,明显不是一个好选择。孙权刚才也说了为免去许多流言蜚语最好以宗室女的名头出嫁。
这般看来孙权是真的在为她考虑。
或许……他是真的心有愧疚想补偿她。
转念又想若说利益考量当然也还是有的毕竟毫无益处的事孙权怎么可能做呢?他点头同意她和伯言的婚事,既是成全,也是施恩,如此,既可让伯言对孙氏更加死心塌地,也让陆家和孙氏政权彻底绑在了一起。
融合江东各派势力,是孙权继位以来一直致力于达成的事。以重用和联姻为手段拉拢,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让孙氏和江东世族结为不可分割的利益整体,自然能让他们拥戴孙氏的统治。
一路沉思,走到回廊下时,孙尚香忽然站住脚步。
何必想这么多平添忧虑?她和伯言经过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一起,纵然他们的婚姻难逃利益纠葛,但也不会影响他们彼此的真心和相互信任。
她不由垂眸轻笑,这时前方响起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廊下已挂上了灯笼,孙尚香转过头,就看到从暗黑的回廊尽头走出的青年,他微笑着向她走来,灯火映照下,他的面容愈发清晰,也愈发显得温暖。
“你何时来的?”孙尚香眼神骤亮,瞬间展开笑容,然而突然想到他才从战场回来,笑意顿敛,忙快步走上前,握住他的双臂急问道,“没受伤吧?”
陆逊含笑摇头,“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陆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中盛着满满的柔情,似乎并不急着说话,只是伸手反握住她的手。
相对着静立片刻,孙尚香忍不住垂头笑起来,若她不开口,两人只怕能这样对望到天荒地老。于是,她只好先开口,打趣似地问道:“天都快黑了,你来侯府做什么?不会又有紧急军情吧?”
她只是随意一句玩笑问话,他却回答得十分认真,“没有,不是军情要务,但确实是一件要紧之事。”
孙尚香忍住唇畔笑意,“什么事?”
陆逊又上前了一步,拉近与她的距离,近到只要他一低头,便能吻上她的额头。两人几乎呼吸相闻,他微笑轻语,声音似清风拂过山岗,“你先把眼睛闭上。”
孙尚香心跳骤然加速,难道伯言要吻她,现在?在侯府里?她不敢置信,但还是乖乖闭上双眼。
陆逊眼眸带笑,凝视她半晌,才从怀中掏出一准备良久的旧物,放进了她手中。孙尚香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握住,拿至眼前一看,立马就认出这是当年他送给她后来分手时又被她还回去的玉骰。
玉色温润,红豆鲜妍,一如往昔,无丝毫改变。
陆逊定定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这五年来,每当我想起你,便将它拿出来看看。它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答应我,以后别再把它弄丢了,好吗?”
孙尚香眼眶发热,轻轻地嗯了一声,重新把它戴到自己脖颈上,过了一会,才抬眸看他,笑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陆逊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愈发郑重,“虽然这件事至尊已与我商议过了,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正式询问你一次。”
孙尚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将要说什么,方才平复些许的心跳顿时又如擂鼓,怔怔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阿香。”他脉脉凝视着她的双眼,珍重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这么近的距离,他们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扣紧她的手,覆上自己心口,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强烈的心跳。许是因为这一天等得太久,他的声音居然有丝丝颤抖,“我想娶你为妻,生同衾,死同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有夜风袭来,吹得廊檐下的灯笼摇曳,也将两人的衣袂吹起,翻飞中时而错开时而交缠。
孙尚香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含泪笑道:“傻瓜,你不早就知道答案了吗,还问?”
“可我想听你亲口说一次。”陆逊一脸诚挚地说。
孙尚香眼眶泛红,嘴角却蔓延开笑意,一时间太多情绪涌上心头,明明只是简短的三个字,却不知为何总是几次梗在喉头,最后她闭眸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稍微平复下心绪,这才睁开眼,一字一句缓缓道:“我愿意。”她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不仅今生,如有来世,我也希望遇见你,与你相守一辈子。”
陆逊亦用力回抱住她,侧首埋进她的肩窝,似欣喜又似满足,温柔又郑重道:“好,你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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