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就又轮到去监狱里探望爸爸,他并没有那样的急迫,因为黄恒楚再过几年就可以出狱了,黄征不喜欢跑去监狱看望他。看着他穿着蓝色条纹,印着编码数字的狱服,在那样局促冰冷无望的环境里,即使没有遭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仍旧觉得悲惨。人是谈不上幸福和不幸的,在监狱外边的黄恒楚谈不上有多么的自由,他就像是整个家族的传承者一样,规规矩矩的准备接手父辈打下来的江山。在监狱里也是不自由的,甚至连希望都被剥夺。他只有一种状态与另一种状态的对比,没有绝对的幸福,加上他生来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不能拥有普世里所推崇的幸福,但是他的财富和地位又被那些把幸福握在手里的人踮起脚尖,望眼欲穿的艳羡着。他们觉得自己像灰尘,微不足道,被这些大人物动动手指就弹的老远,对于他们的生活却一无所知。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窥探着一点丑闻,那就是他们应有的下场,毕竟他们过的比较好。太过贫穷的人,其实你是不能指望他们有品格有道德又举止优雅的,他们在俗世里存活下来就已经战战兢兢疲惫不堪了,能争到一点就是一点怎么还要去退却把生还的希望留给别人。所以他们希望看大厦顷刻之间化为乌有的戏剧人生,喜欢看那些主宰世界的人不小心从神坛跌落,那样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忍受一点。
躺在林雨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柔软顺滑的头发,她睁开疲倦的眼睛,朦胧的看着他,黄征被盯的有些久了并不想说话来打破此刻的温存,像是美好的梦要一直做下去。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然后顺着眼睛往下贴在了她的嘴唇上,。手机在桌子一角像是好事着一样,吱吱的颤抖着,黄征心跳好像漏掉了一拍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停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坐起来接听厄运带来的电话。
“不是意外死亡,是自杀“
“自杀,怎么可能自杀,不可能自杀”
“已经提交检察院,医生已经对死者进行了鉴定已经排除他杀的可能”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他只记得黄恒楚自杀的消息,其他的一概忽略了。
“我连爸爸都没有了,小雨”他空洞深邃的眼睛像是一口百年深井,看不透的深度,即使此时此刻用力掷进一颗巨石也激不起来什么水花,甚至连回声都听不到,黄征出神的望着林雨说了一句话,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有些沙哑。林雨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黄征从来没有告诉过她黄恒楚因为偷税被判刑的事情,他不想成为一个囚犯的儿子不管他之前是什么身份。林雨知道此刻不能多去追究什么根源,她紧紧的抱着他,听不到抽泣的声音,但是他一上一下的肩膀,林雨知道黄征一定是再也忍不住哭了,像个小孩一样趴在她身上重重的却又那么无力。
黄澜在这个早晨也接到了同样的电话,他极其冷静的挂了电话,穿好衣服,和自己的太太坐在早餐桌前吃了营养师给自己搭配的健康早餐,但是在出门前,他没有遵照什么建议,打开酒橱到了一大杯的白兰地,像是惩罚自己一样把酒一口喝下去。然后又打开水龙头,接了一大杯水冲刷了一下自己的满嘴酒味,感觉整个人好多了。教养极好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从来不随便崩溃给别人看,即使一件事情对于他们像是致命的打击,在别人面前依旧要保持自己优雅的姿态把妄想安慰的人推的远远的,这些人彬彬有礼却难以触碰。
黄征开车送林雨去上班,之后又回自家公司。林雨颇为担心的看着他,怕他因为心思不定开车出什么乱子,但是黄征没有像往常一样赖着她而是在她下车后,跟她摆了摆手让她快走。很明显他想一个人呆一会。街上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喧嚣声越来越大,各式各样的汽车堵在城南的隧道里,有些人忍不住把喇叭按的尖锐刺耳。黄征拨动着方向盘,大颗大颗的泪直挺挺的砸在方向盘上,他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整个眼眶陷在里边,眉骨高高的凸起着,像是有欧美血统的什么混血儿。他没有按喇叭,没有一丝一毫的过激行为,看起来平静的有些令人胆寒。走进公司一楼大厅,前台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看到他走了过来脸上很快浮现出一种干巴巴没有一点灵魂的微笑,干到再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掉的那种。他转过头去不想再多看一眼,她标准的八颗牙齿。她不必这般牵强如果并不想笑的话,没有谁要求她必须这样做,可能是很久前她上过的文秘礼仪课教给了她一套方程式,她看到问题就不过脑子的套进去。和平时到公司的时间差不多,在工位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并不多,等到他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黄澜早就坐在漆皮沙发上等候着他的侄子,看到大伯的那一刻,他嘴唇绷的紧紧的,没有说话,这位大伯看着他的眼睛又用自己一贯的拍肩膀安慰这个早就成年的孩子。
“恒楚的事情,我来查,你就不要插手了,好好休息一下。给自己放个假也行”黄澜关切的为自己的侄子提出了这样关切的建议。隔着乳白色的百叶窗,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外边的雨沙沙的下的有些大了。黄恒楚即使生前的种种行为对于母亲的亏欠让他内心颇多不满,但是他知道那仍旧是他的父亲,是自己这辈子都逃脱不开的命运。他没有接话,站在门口把办公室的门掩上,走到窗户边,拉开百叶窗的叶子,室内亮了许多。黄澜没有离开,又走到沙发旁边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
“伯伯,把烟灭了吧”黄澜这才想起来,黄征连烟都不要抽的。他把烟摁灭在眼前的烟灰缸里,没说话离开了黄征的办公室。
黄远新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的老花镜架到了自己的鼻梁上,他看起来苍老虚弱了很多。人一下子就好像缩水了一般,陷在椅子里小小的。
“爸,恒楚·····”
黄澜话还没有讲完,黄远新挥了挥手让他停下来。
“恒楚一直是我第一候选,你和黄瑞一直都是知道的,他比你更稳重些,比黄瑞更聪明灵活一些;从小到大讲过很多次兄弟齐心,其力断金的故事,想让你们一同扶持着老二好好走下去”黄远新一字一句像是独白一样并没有把话讲完。
“找下人吧,我想知道恒楚到底是怎么自杀的”他顿了顿又接着说。
“好的,爸;我一定会找出恒楚自杀的真实原因;怎么可能是自杀,他很快就可以刑满释放了,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会选择自杀”
“查吧,不要讲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了;恒楚的后事不想大办,提起来都是丑闻,对于股市浮动怕有影响,能把事情压下去就压下去。其他的琐事你就辛苦处理一下,我年纪大了这摊事业总归都属于你们,急不得急不得呀”
黄澜听父亲话里有话,动了动自己的嘴唇想要表一番衷心,但是由于没有打好腹稿,便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走出黄远新的办公室,给检察院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准备彻底弄清楚黄恒楚自杀背后的真实原因。挂了这个电话之后,又给黄瑞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后事,不像以前总喜欢推脱责任,黄瑞没有一丝犹豫的答应了这个没有任何利润的差事,或许能够从老爷子那里讨来一点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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