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天色还未大亮,萧允拿着刚接到的战报奔向棣棠的住所。战报送到之前她也尚未起身,此时一头青丝还披散在脑后。虽不见狼狈,却在初春的寒风中扬起了丝丝凄清幽然的冷意。

将兵马撤回建康的命令下达的第二日,指令还未走到朝廷驻军大营,建康城紧接着就收到了来自北方的战报安州出兵十万,直奔建康而来!

房门被迅速打开,郑亭从中出来。

“先生一夜未眠?”萧允看向端坐于堂上,衣着打扮和昨日没有丝毫差别的棣棠问道。

“门口风寒,进来说话。”棣棠话落,郑亭侧身相让,萧允抬步进入。

“安州的兵马打过来了?”未等萧允开口,棣棠首先问道。

“先生知道?”萧允将手中信函递过去的动作顿了顿。

“猜到的。”棣棠探身,从她手中接过被风吹的满是褶皱的纸张。一目十行地浏览一遍,面上的神情基本没有变化。

“温远之居然暗中养了十万兵马!”萧允开口,险些抑制不住心中怒气。

“他能不知不觉地搭上淮南王府,也须得有一定的筹码。”棣棠并不意外。

“先生,咱们接下来要如何处之?”萧允问道。安州紧邻建康城,他们的兵马毫无意外地会在朝廷援兵返回建康之前先一步来到。

温远之手下的兵马绝不会低于十万,而建康城目前能有一战之力的守军,加起来也不超过六万。双方实力的悬殊,不言自明。

就算他们能撑到大军返回,但是那个时候建康城早已被安州的兵马重重包围。返回的大军带回来的,还有身后的淮南军以及被淮南军收拢的十几万滇南军。

届时的情况便是,五万禁军连同建康城被困在最里面,安州兵马围在内围,返回的朝廷大军围在安州兵马的外围,而最外围则会是淮南主力军和滇南军。

建康城会像是掉进了多层的漩涡中,又像是被吞入了一张一张重叠的血盆大口。不论怎么打,它都是刀俎下难以逃脱的鱼肉。

萧允掌管大齐兵马多年,虽然不曾亲上战场,但也绝不会看不穿眼前的局势。大齐的气运……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是她下意识地、发自本能地询问棣棠,端坐于对面的这个男子即使没有言语,身上的从容也就能安抚下她的焦躁和不安。

“大势已倾。”棣棠轻声道,仿佛在自言自语,“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是萧允第一次见到他面上出现和颓败相近的神色。

棣棠并非没有经历过失败,也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掩藏他的失败。但是这样的神色,却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这一瞬间萧允有一种感觉,他如此模样并非是因为建康城即将沦陷。萧允自知,大齐王朝沦陷与否,并不能在这人心中占据多少地位。他的援助,从来都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棣棠这个样子,像是和人对弈的棋手,本来怀抱着极大的胜算。但是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发现,他已经输了。

它这个模样,让萧允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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